楔子 半桥,啼血,玉生烟(1 / 2)
冷月凄清,愁云惨淡,少女如霜。
她于树上望着驿站,神色专注。如同在等待恋人,或是一场久别重逢。
她在等一个人。
据说那是个很强的人,手握剑谱排行第七的剑。
剑名,啼血。
啼血啼血,血泪凄切。一如它的命运,怀才不遇,心生怨怼。
此剑嗜血,却也妨主。
握着这样一把剑的人,注定得不到善终。
而这个人,却能与之相伴二十余年,这超过了它以往的任何一位主人。
忽的一阵风起。
她心念一动。
来了。
来人身形高大,穿着粗布黑袍,背上负一破布匣子,约摸三四尺。
——那就是啼血剑么?
来人缓缓走近,脚步沉稳,气息内敛。
一阵风吹过,却隐隐有些血腥味。
废弃的驿站因这不速之客生出些躁动。
少女瞳孔微缩。
这让她想起了豺狼撕扯猎物的气息。
显然,对方很强,至少在杀人这方面经验充足。混迹江湖数载,她也曾遇到不少难缠的角色。但这一次,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完全的胜算。
对一个以剑为生的人来说,没有完全的胜算是很危险的——这意味着只要有一点失误,剑客都会把命搭进去。
她疑心渐起,琢磨出这次任务的不对劲来。
她是十恶司嗔刃夜来,掌暗杀,擅剑。夜里来,天明去。他们都说,她是天生的杀手。
通常,他们会将玉简挂在小筑的风铃上,风铃叮咚,便是任务到来。而这次,玉简被钉在庭中老槐上。力道蛮横,入木三分。她闻讯赶来,再追来人已是不见。玉简只有半边,上面沾染了血迹,依稀可见“半桥啼血玉生烟”七个字。
——便是这无缘山,半桥驿,啼血客。
而这“玉生烟”……
夜来有些不解,但不论是什么,将人擒来一问便知。
她行事向来如此直截了当。
血腥味愈发浓郁。
十丈之外,啼血客停下脚步,目光骤然向夜来的所在暴射而来。
“不好!”她心底一惊。
就在夜来几乎以为自己的方位暴露之时——
“叮——”
一声不合时宜的弦音响起,有如清风徐来,水波荡漾。似无形,却有形。
霎时间,连这血腥味都冲淡了些。
蝉鸣止,鸟雀散,幽林一片窸窣。
啼血客顿时抖开包裹,将那长剑一拔。
啼血面世!
月夜似乎蒙上血雾。红光漫天,杀意锋锐。
啼血客有如一匹豺狼,握着剑柄,浑身紧绷。管它来者是谁,便要一剑封喉。
“何人?”
啼血客开口,冰冷而沙哑。
对方不为所动,抚弦奏上几声阳关调。
“——呵呵,莫老鬼,老朋友都不认得啦?”
暗处传来一中年男人明朗的笑声,却不露面——这声音若有若无,若远若近,非是功力深厚者不可辨其方位。
夜来暗叫不好,此人来者不善,且武功远在自己之上。
今夜怕是难成事......
然而眼前局势可由不得她,兼之还未曾弄清楚这“玉生烟”的来龙去脉...她决定继续潜在暗处观望片刻。
只见那啼血客握着宝剑,脸上看不出情绪,沉沉开口道:
“不知哪位朋友,倒是死了没死?”
夜来了然——他此刻接话,便是有心想要引那人出声,暴露对方所在。
对方倒也无惧,又是一阵笑声起,风雅清俊,缥缈虚幻。
“哈哈哈,拜你所赐,没死成......但也不算活着。”
他虽是在笑,语气却十分怨毒。
显然,二人有仇。
夜来屏息思忖,想着应对之策——既然有仇,那便等他二人厮斗一番,自己好坐收这渔翁之利。
啼血客闻言,了然一笑:
“老子当谁装神弄鬼,原来是你这小贼。”
未及夜来反应,啼血客猛地暴起,提剑冲向驿站西北角——那里只有寥寥几棵树,空旷平整,任谁都不会怀疑能有人藏身此处。
而此刻,啼血锋至,不容置喙。
只听“铮”地一声,似是锐物相击,啼血客一个激退,凌空避开三根钢钉。钢钉失势,簌簌钉在树干上。
那啼血客方一落地,却又是脚上发力,离开原处——夜来定睛一看,他闪身避开之处,正钉着几根钢钉。
这一次,钢钉却钉住了他的衣角——若是慢了分毫,就得招呼到这啼血客的身上。
煞是惊险,夜来自问没有这等眼力见。若是对上这暗处的男人,恐怕不死也要落得几处血窟窿。
只不过么...比起亲自出手,夜来更愿意看着两虎相争,顺带观摩一二。
——她平素最是痴迷剑艺,此地清风徐徐,月色皎然,恐怕只差个雅座茶壶,倒是让她看得津津有味。两人皆是高手,那啼血客显然胜在出剑快,只不过正逢受伤,喘息频频,那暗处之人却是没那么深厚的功力,不过胜在敌明我暗,以暗器相迫,却叫那啼血客近不得他的身......
未及那啼血客喘息片刻,数枚钢钉又接踵而至。一时之间,随着古琴“铮铮”而鸣,钢钉应声而发,地上尘土四散,好不危急。
观这啼血客分身闪避,抽剑格挡之间,捂着下腹,略显力不从心。
“莫老鬼啊莫老鬼,你可知我等这一天已是等了十余载!你可是让我好找!”
那男人弹着琴,曲调清雅,说话却颇为疯魔。
“哈哈哈哈......今日就让你尝尝我这丧目之痛!”
暗处飞来两道钢钉,正冲那啼血客双目而来,这一招何止丧目?若是中了,这啼血客恐怕要带着脑髓一道魂飞天外。
只不过啼血客哪里是个好相与的?抬起宝剑,这钢钉当即被弹到一边。
夜来暗自点头,这啼血客面露颓态,却还是游刃有余,看来胜败未定。不过听那暗处之人所言,他竟是个瞎子?
瞎子弹琴,也是能耐。
啼血客擦了擦嘴,平地啐了一口血:“柳小贼,你便是瞎了,也还好好活着,怎的不想想被你糟蹋的那些姑娘,已经死了十几年!就是再投胎,如今也能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