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余烬(终章)(2 / 2)
不管皇位上坐的何人,只要他们的官职依旧在,家族没有什么影响,他们依旧会对着那人臣服,山呼万岁。
王之岫拉着顾江晚的手说道:“现在应该是你为刀俎才对!”
仿佛是为了验证王之岫的话,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大殿的门口便响起了一阵的脚步声,一个年轻的小将手里提着一个血淋淋的头颅走了进来。
他将头颅扔到吴真的面前,吴真看清楚了头颅的面目时候,目眦欲裂,他抱住头颅痛呼一声:“我儿!”
那个小将却一点都不在意吴真,对着顾江晚行了一礼。
“阿坚见过主子,叛贼已经全部清理完毕,另外大军已经驻扎城外,随时可以进城!”
顾江晚点点头道:“阿坚啊,你做的很好,起来吧!没有想到你现在都长这么高了!”
阿坚刚想说什么,原本抱着儿子头颅痛哭的吴真暴起举刀欲砍,却被身边的两名副将给一刀刺中了后背心,还没有说话便断气了。
顾江晚抬头看了那两名副将一眼,点头表示赞赏。
大厅中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此刻才发现原来这出逼宫真的是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谁又能想到最后的黄雀会是这个看起来跟普通闺秀一般无二的小姑娘呢!
顾江晚身后站在王之岫,阿坚,还有两个刀上滴着鲜血的副将,她的视线环顾了一圈皇室众人,还有这次逼宫的各方。
她幽幽的开口问道:“现在是我为刀俎了吧!”
乾元帝的视线在顾江晚和王之岫身上来回。
他还没有开口王之岫似乎已经知道了他想说的话,说道:“我是真的对做皇帝没有兴趣,但是我对做皇夫很有兴趣!”
交泰殿门打开,众人是早起入的宫门,此刻已经快至子夜,檐栏下挂起了宫灯,大红的灯笼映照着天上的一轮明月。
皇宫的地面虽然已经被打扫了一遍,却依旧在一些角落隐藏着点点的血迹,昭示着白天那些厮杀的激烈。
众人相互扶持着,都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彼此都寂静无声,恨不得脚上生上双翼,飞快的离开皇宫才好。
他们还有机会离开皇宫,而有些人已经被收入大牢,接下来是什么样的命运,谁也不知道了。
前乾殿,寝宫。
乾元帝躺在床上,太医署的太医在龙床前围了一圈,之前被李秀抓去交泰殿的白须老太医正在给乾元帝诊脉,而他诊完之后,又有相继有两三位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太医都给乾元帝号过脉。
几人号完脉的太医都是眉头紧皱,他们聚集到一起低声的说起来。
乾元帝的床前还站着王之岫,顾江晚,宁王,姚皇后,还有几个未曾牵涉进这次逼宫事件的皇室宗亲。
姚皇后的视线一直都关注着躺在床上的乾元帝,其他的皇室宗亲也都一脸关切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乾元帝,而顾江晚和王之岫却站在人群的后面,彼此正低着头讲着话。
乾元帝的视线穿过众人落在王之岫的身上,对着他喊道:“三郎,你过来!”
王之岫抬头朝着乾元帝的方向看了一眼,脚下却没有动。
乾元帝又说道:“淑仪乡君也过来吧!”
顾江晚抬头看了王之岫一眼,然后和他一起走到乾元帝的身边。
“你们都下去吧!宁王留下!”
姚皇后带着其他的皇室中人出了寝殿,她回头看了一眼被许顺给关上的房门,眼中一片晦暗不明。
乾元帝在许顺的搀扶下坐起身来,他看着王之岫说道:“这皇位终究还是要三郎来肩负了!”
顾江晚轻笑一声道:“陛下莫不是忘记了臣女在交泰殿所说的话了吧?”
宁王挑眉,他之前并不知道顾江晚的身世,此刻看她的种种言行,终于明白为何王之岫会有那般石破天惊的想法了!
他早已记不清晋王的模样,然而看到顾江晚现在的这副模样,他想若是晋王在世恐怕也必定是极为欢喜的。
王之岫眉眼弯弯的看了顾江晚一眼,然后转头看向乾元帝时,整个人都冷淡了下来。
“陛下,我是对真的对皇位没有兴趣!”
乾元帝做了这些年的帝王,还从未有人这般跟他说过话,他沉着脸看着站在床边的两人,眼中满是风雨。
“你们未免将这个皇位想的也太过随意了!”
顾江晚认真的说道:“是陛下将它看的太高而已!”
她毫不畏惧的直视着乾元帝的眼睛,问道:“在陛下的心中,恐怕没有什么能比的上这皇位吧?满朝的百官,后宫的众位妃嫔,还是那些皇子,在陛下的心中,这些都比不上陛下自己!”
“您可真是孤家寡人!”
“怎么?您想要做这孤家寡人难道希望别人也和您一样吗?”
“您自诩明君,然而不说远的,就说先帝,你敢说您的功绩超过先帝不成?”
顾江晚虽然声音不高,言语也没有什么激动的神色,然而言语如刀,躺在床上的乾元帝都被她气的抖了起来。
宁王赶紧走上前去,他还真怕乾元帝直接被气的一命呜呼了!
“你,你放肆!”乾元帝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帝王威严全开,气势迫人。
王之岫立刻挡在了顾江晚的身前,替她阻隔了乾元帝的目光。
“皇兄,息怒!”
乾元帝听到赵拓的声音,他的视线在在场的三人身上瞟过,忽然像是被人卸掉了全部的气力,他靠着枕头上,问道:“老七,你早就知道今天的事情了吧?”
宁王有些懵逼,他摸摸下巴说道:“若臣弟说自己一点也不知情,恐怕陛下也不相信吧?”
乾元帝闭着眼睛不说话。
宁王继续说道:“我并不是一点也不知晓,但是也不是全部知晓!陛下不也是吗?只是陛下一直都太过于自信了。陛下以为这西北大营一直都在您的掌握之中,所以才会对三皇子勾结尚书令一事装作不知,目的便是想要将所有隐在暗处的人给引出来,一网打尽而已!”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陛下想做那猎人,却也只是做了别人的黄雀而已!”
“皇兄,你终究是败了!”
乾元帝睁开眼睛,看着赵拓问道:“朕败了?”
宁王点点头,道:“您败了!”
乾元帝垂下眼睑,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一般,叹息道:“是啊,朕败了!成王败寇而已!”
他抬头看向顾江晚,冷冷的道:“朕是败了,但是这皇位也不是轻易能够做的,你不行!名不正言不顺,你坐不了!要坐也只有三郎来做!”
顾江晚还没有开口,王之岫便说道:“她做的!只要陛下替先帝下个罪己诏,还当年的晋王府一个清白,晋王当年就是成业帝选中的继承人,而她是晋王的后人,现在坐上皇位也不过是让原本错乱的皇位回归正统罢了!”
乾元帝看着王之岫说道:“你以为史书是那么好修改的吗?这天下的人都看着呢!”
顾江晚觉得乾元帝大约是将身后知名看的太重,所以才会那么在乎史官口笔。
这天下的百姓是最为健忘的,真正关心皇位上做的是谁的人都是那些想着有一日能够坐上皇位的人,或是能够从其中得到利益的人。然而这世上的太多数人都是和这些没有关联的。
史书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
她说道:“这就不必劳烦陛下操心了!”
乾元二十六年,十月,帝代先帝发罪己诏,修改史书,为晋王赵岳正名,封晋王之外孙女顾江晚为淑仪长公主。十二月,帝崩,传位于淑仪长公主!定国号元和!
元和元年的三月份,大行皇帝皇帝的丧仪赶在了新年期间,所以这一整个新年都未有一丝喜庆的气氛,终于等到大行皇帝下葬,三个月的守丧期满,整个京城都在为新帝的登基而忙碌着。
皇宫之中的没有子嗣的妃嫔早就送到郊外的行宫,而有子嗣的妃嫔都跟着子嗣出宫去了。现在宫中剩下的唯有三位,内廷司不知该如何的处置,特意来请示顾江晚。
顾江晚坐在桌案边和王之岫两人面前堆满了奏折,她听完内廷司的汇报之后,点头表示知道了,便让人先下去。
“这三人倒是棘手!”顾江晚对着王之岫说道。
王之岫也点点头,淑妃闵氏身后是闵家,谢贵妃身后是谢家,而姚皇后还占着一个先帝皇后的名声,现在已经是太后了。其他两人还好,这姚太后却是怎么都不可能出宫去的。
他道:“闵家已经上了折子,想要接回闵淑妃,而这谢贵妃?”
“她应该是想去水仙观吧!听闻上个月三皇子妃去水仙观做了个女冠!”顾江晚站了起来,道:“这两人就这么办吧,我去见见太后!”
王之岫没有起身,他仰头问道:“可要我陪你一起去?”
顾江晚摇摇头道:“不用了,你帮我把这些折子看完就可以了!”
瑞凤宫,偌大的宫殿里一片寂静。昔日煌煌赫赫的瑞凤宫,此刻看上去却是空空荡荡的。
姚太后端坐在椅子上,此刻她看上去苍老了二十岁,头上的银发盖都盖不住,脸上也是皱纹横生。
顾江晚让身后跟随的宫女们都留在大殿之外,她一个走了进去。
她的视线看向姚太后,而姚太后的视线也正好看着她。
“我真想不到最终会是这样!”姚太后的声音也有些沙哑,还带着一些神经质,“不应该是这样的!”
顾江晚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也不恼,只是看着她问道:“该是怎么样的?”
姚太后被问住了,该是什么样的呢?
顾江晚见她不说话,接着说道:“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大行皇帝不知道吗?”
姚太后的瞳孔微缩,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背青筋凸起。
“知道又怎么样?就算知道,他也是个死人了!”她像是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似的。
顾江晚点点头,道:“太后娘娘这是不装了?”
姚太后捂着胸口伏在椅子上喘气,她像是离了水的鱼一般,整个人都有种窒息的感觉。
“你对哀家做了什么?”姚皇后断断续续的问道。
顾江晚摇摇头道:“不是我对你做了什么,而是大行皇帝对你做了什么!你们还真是一对好夫妻!”
她说完便站起身来朝外走去,前世死在瑞凤宫的过往在她的脑海中不停的回放,她的脚快要跨出瑞凤宫门口的时候却被姚太后给叫住了。
“顾江晚,你以为你将来会比我好多少吗?只要进了这皇宫,再美好的东西都会被消磨掉的!”
姚太后不甘心的嘶吼着,顾江晚只是停留了一下脚步,并没有回头,然后便离开了,瑞凤宫的大门在她的身后关上了。
宫外的花圃中姹紫嫣红的开满了各式的鲜花,而站在不远处的男子长身玉立,朝着她伸出手来。
“晚晚,我来接你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