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二 以正义为名（2 / 2）
方夏雨似乎也被自己的话给惊到了，可是，她却还是红着脸，像是挣扎了无数遍后做出的决定般，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对我道：
“你没有了妹妹，那我就做你的妹妹！你没有了信仰。那……那我就做你的信仰！这样，可以吗！？”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方夏雨，那一刻，就像是一片春雨伴随着春雷而来，我心中那翻腾的火海，居然就这样，渐渐熄灭了。
泪水再也止不住，从我的眼里滑落了下来，我的视野再一次模糊了，在模糊的世界里，这一刻，方夏雨的身影，居然和我记忆中的某道身影重叠在了一起，再也难以区分。
“你……”我的声音哽咽了。
“这样，可以吗？”方夏雨的声音弱了下去，“不要再杀人了，好吗，哥？求求你，哥……”
哥……
仅仅只是轻轻的一声呼唤，却像是巨石投落湖面，在我的心中掀起了一层层的涟漪。
然后，这片涟漪，转而又变成了轩然大波，滔天的猛浪！
一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冲刷了我那已经无法自控的大脑，就像是召唤着新春的暖阳，渐渐消融了我心中看不见的那一块坚冰。
望着女孩那带着泪花的脸，我的视线缓缓偏转，落在了街旁那一滩又一滩的血泊之中，我的心脏一阵抽搐。
然后，就像是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我的身体一软，就这样跪了下来，跪伏在地上，开始大声地咆哮痛哭。
哭得肝肠寸断。
哭得撕心裂肺。
一道娇小的身影轻轻跪在了我的面前，下一刻，一双温暖地手缓缓地笼上了我的脖颈，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轻轻地触碰着我的皮肤。
“哥，住手吧。我们一起回家，好吗？我们一起……”
暖暖的小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缓缓的，用风一般的轻柔力道，小心翼翼地擦去了我下巴上的泪珠。
感受着脸颊上的这一片温软，我再也控制不住，我一把抱住了眼前的娇小身影，开始一边抽噎，一边嚎啕大哭。
“对不起，原谅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阿雪……”
“哥。”方夏雨轻轻地呼喊着我，一边又一边，那声音，就像是曾几何时，我每天回到家时，从厨房举着锅铲，灰头土脸走出来的阿雪，对我那甜柔的呼唤。
汹涌的心潮缓缓地沉落了下去，清新的空气填入了我的肺中。我的思绪开始重新整合，混乱的逻辑开始恢复。
松开了抱着女孩的手，我缓缓地退开了小半步，微笑着看着她，缓缓地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道：
“谢谢你，夏雨。真的谢谢。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御镜堂会把你留在他身边了，你的内心，真的太纯了，纯净到，可以拯救很多心入黑暗的人。”
方夏雨一愣，怔怔地看着我，道：
“你的话跟丑哥一模一样呢，他也说，我的笑容就像太阳一样……”
就在方夏雨话音落下时，我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道急骤的警车鸣笛声，我猛地起身转头，却看到十多辆警车如同野兽般汹涌而来，在我和方夏雨的周围绕成了一圈。而很快，警车的车门打开了，一个个的警察如同洪水般从车内汹涌而出，每一个警察的手里，都持着手枪。
很显然，他们在第一时间看到了满地的尸体，也看到了我和方夏雨这两个最可疑的杀人犯。
一个个黑色的枪口，就像是蜂窝一般环绕在了我的周围，透露出浓重的杀气。
“目标确认，符合巡逻员和路人的报告，准备击毙。”站在所有警察先头的一名刑警队长语气沉重地道。
“可是，目标身旁有个女孩，会不会是人质？”
“她手里有枪，而且只有她活了下来，应该是同党，一起杀死。”
看到周围将近三十名警察，我的眼睛缓缓眯紧了几分。我起身，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将面色惨白的方夏雨拉到了我的身后，然后轻轻地道：
“退后，躲好。在我倒下之前，不要出来。”
方夏雨紧张地躲到了我的背后，她的后方就是一栋民宅，也是警察包围圈的唯一射击死角。
我一手护着身后的方夏雨，而视线则落在了为首的刑警队长的脸上，他是所有警察之中的首领，只要拿下了他，接下来的局面就不难掌控在我的手中。当然，问题在于我使用勾魂术时必须开口，因此，我必须在不引起其他警察怀疑的情况下让刑警队长被我所控制。
我缓缓地举起了双手，然后用洪亮的声音喊道：
“都住手！我是受到指使，真正的凶手是……”
“开枪！”
还没等我的话说完，刑警队长却是突然一声令下，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砰！
枪声响起，我的胳膊上传来了一阵剧痛，我深深吸了口冷气，骨骼断裂的剧痛让我的眼前都是一瞬间发黑！
“大哥哥！”站在我身后的方夏雨惊呼起来，她惊骇地上前来扶住我，可是说时迟那时快，我的眼角余光瞥见一名警察的枪口对准了方夏雨！
“笨蛋，站后面点！”我猛地站起身来，把方夏雨推到了后方，可是下一刻，枪声再一次响起，这次，我剩下的那只手臂也被子弹打断了，子弹击断神经的剧痛让我几乎晕厥过去！
“大哥哥！”方夏雨哭喊了起来，可是我却是屹然地站在了方夏雨的身前，忍着剧痛拦住了迎面而来的子弹。
剧烈的疼痛如同海浪般吞噬了我，但是我却还是咬紧了牙关忍住了剧痛，保护着方夏雨，一点一点地后退。
砰！砰！
又是两道枪响，其中一发打偏了，从我的左腿外侧两公分处擦了过去，但是另一发却是击在了我的膝盖头上！伴随着下肢的剧痛和麻痹，我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膝盖断裂的剧痛让我几乎疯狂，我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了。
“大哥哥！”方夏雨的哭声充斥了我的脑海，在此起彼伏的枪声中，方夏雨的哭声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包围而来的剧痛像是从地狱深处延伸而出的手臂，把我拉向一个看不见的无底深渊。
“大哥哥，坚持住啊，大哥哥……”断断续续的哭声在我的耳畔响起，我的意识就像是风中的流沙般在飞速地消逝着。眼前的世界忽明忽暗，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沉没，退去其表象，露出黑暗的本质。
不知道什么时候，枪声开始离我远去了。我能够听到的只是耳畔女孩的哭声。我蜷缩在地上，就像是一摊烂泥。
然后，不知道何时，我的身后传来了一道稚嫩的尖叫声，下一刻，我看到一道娇软的身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落入了我的视野之中。
方夏雨的右腿中弹了。
她歪倒在了我的面前，眼中含着泪水，一双晶莹的美目，就那些呆呆地看着我，眼瞳的深处，透露出无力和绝望。
“对不起，大哥哥……”倒在血泊中的方夏雨，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绝望的笑容。“好不容易变成了你的妹妹，又让你……感到没法保护妹妹的痛苦了呢……对不起啊……”
方夏雨的声音那么的细软，却像是针扎一般刺入了我的胸口之中，就像是万千子弹贯穿了我的心脏，带起了滔天的怒浪！
“啊！”我嘶吼起来，在周围逼近的枪声中，抓住了方夏雨的小手。
这也许，是我这一生中最绝望的嘶吼。
一个人再绝望，能够绝望到什么地步？
最后，我的嘶吼又变成了疯笑。这种笑来自于对自己的嘲讽，对自己最深的藐视。
曾经，我发誓说，我会用我的一生来保护烟烟和阿雪。
她们是我的妹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可是，命运却让我失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妹妹。
可是命运却又弥补了我，一个甘愿叫我哥哥的人走进了我的人生，她说，她愿意做我的妹妹。
本以为，已经无药可救的我，会获得一个新的信仰。
我本想把对无法守护妹妹的绝望，转变成对这个妹妹的保护。
可是到头来，我却还是没法守护她……
真是讽刺。
真是可笑。
也许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吧。
刑警缓缓地走到了我的面前来，方夏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她抓住了警察的一条腿，哭求着道：
“警察叔叔，别杀他！他是个好人……他有苦衷，他不是那么坏的，他还有救的，算我求求你们了，不要杀他……”
在模糊的视野中，女孩苦苦地哀求着，可是，我却看到那只拿着手枪的手缓缓地抬起，落在了女孩的额头上。
下一刻，一记沉重的耳朵抽打在了女孩的脸颊上，女孩痛呼一声，捂着脸开始嘤嘤抽泣。
可是很快，女孩却又爬了起来，她不甘心地爬上前来，重新抱住了警察的腿，苦苦哀求，但是很快，回应她的，却是第二记耳朵。可是，女孩却依然死死地抱着警察的腿，一次又一次地哀求着他们……一次又一次……
最后，警察终于不耐烦了，他拿起了手中的枪，对准了女孩的额头。
“他是你什么人，你这么帮衬着他？”一道沉闷的声音问道。
女孩哭泣着，擦着眼角的泪花，说：
“他……他是我哥……”
他是我哥……
那一刻，就像是惊雷炸响，我整个人都愣在了地上，那一刻，我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面对女孩的回答，警察反手就是一记耳光抽打在了女孩的脸上，女孩的脸都已经肿了，她哭着倒了下去。
看着半张脸都血红一片的方夏雨，我感觉到内心深处，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彻底碎裂了。在那看不见的心墙的最深处，仿佛有什么清凉的东西，顺着我暴走的血液，滚滚而来，充斥我的全身！
“你，敢再动她一下试试？！！”
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力气，我猛地从地上撑了起来，沾满鲜血的破碎身体，居然在这一刻，宛如奇迹一般，重新屹立在了动手的刑警队长面前，用能够杀人的目光怒视着他。
“你的脸……”刑警队长的脸上浮现出了错愕之色。但是就在他错愕之时，我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了罪恶的笑容。
“没有子弹了吧？警用的左轮配置只有六发子弹……”我残忍地笑着，“错就错在你离我太近了。”
刑警队长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他的目光从我的膝盖游走到双臂，又从双臂游走到了腰部。在他错愕目光的注视下，我身体皮肉表面那被子弹打穿的伤口和孔洞就如同被向外挤压的海绵一般鼓胀而出，连带着一枚又一枚的尖锐子弹向外掉落了出来，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不可能……”刑警队长显然已被眼前的画面所震慑。而我则是残忍地冷笑着：
“我问你个简单的问题啊，手持手枪，就可以任意屠戮了，是么？”
刑警的瞳孔微微收缩，脸上浮现出了惊恐之色。
“身为男人，就可以殴打女子了，是么？”
“还是说，身为警察，就可以以正义为名分发泄杀意？”
“亦或者，仗着人多，就可欺凌落单的孤寡？”
我扭曲地笑着，一步一步地向着刑警队长走近，而刑警队长却像是见了鬼一般，一步又一步地后退，眼瞳中的震撼之色，越来越浓盛。
“都还愣着干嘛？杀了他！”刑警队长突然四面环顾，怒喝道，“别管会不会打到我，杀了这个怪物！你们的枪都是萝卜是吧？拿着有什么用！？”
看到刑警队长失态的表情，我发出了一声冷喝：
“这就是你的回答，是么？那么，我也给你我的回答吧。”
我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然后——猛然张开。
随着我的脖颈微微一扭，我的视线如同机关枪般迅速地在刑警队长周围将近三十名警察的脸上一扫而过。
面对着三十名刑警，我冷冷地指着站在眼前的刑警队长，下达了我的最终指令：
“杀了他。”
随着我一声令下，三十名刑警的眼瞳之中浮现出了雾霾般的茫然之色，但是很快这一丝茫然一扫而空，变回了清明。
“是。”三十名刑警同时调转了视线，瞳孔的焦点落在了我眼前的刑警身上，就像是钟表表盘上的环状刻度。
然后，三十名警察同时举起了手中的9mm左轮，瞄准了站在中间的刑警中队队长。
举目无帮的刑警中队队长四下环顾，当发现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自己时，他发出了绝望而愤怒的吼声：
“放下！快把枪放下！你们在干什么？我让你们开枪打他——”
砰！砰！砰！砰！砰！
然而刑警中队队长的话音还未落下，密密麻麻响起的枪声，鲜血如同盛放的彼岸花般洒落一地，而刑警队长的怒吼声，早已被枪声所吞没。
我转身，看向了站在我身后的方夏雨，小姑娘看着我的眼神之中，带着的不再是深深的震撼，而是深深的恐惧。
“大哥哥，你到底是人还是……”
“妖。”我淡淡地道，“我是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