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石牢(1 / 2)
齐夫那苍老,如枯藤一般的手腕,被绳索狠狠的勒着。随着俘虏队伍的不断行进,绳子也终将他的两个手腕齐齐磨破,流出了血来。但眼下齐夫对于手腕上的伤似乎并没有察觉,因为饥饿口渴,极度的疲劳,才是当下他受到的最大折磨。
从休伦一路艰苦走来,在精神上支撑着他没有倒下的,是他的儿子。而他,就在不远处,在另一支被绳索串起的俘虏队伍里。他和齐夫一样衣衫褴褛,受尽折磨。他一只丢了鞋的脚上,满是血泥,布满了长途跋涉留下的累累伤痕,这使得他每走一步,都是一种煎熬。
队伍又继续走了很久,齐夫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队伍在翻过一座光秃秃的石肩后,在山坳里暂时停了下来。齐夫举目寻去,又再度在众多的俘虏中搜索到了自己的儿子,萨米。而此时的萨米,也正双眼空洞的向他看来。父子两人在四目相对了一眼后,他们才都安心并疲惫的坐倒在了地上。
庞大的俘虏队伍,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到了齐夫这个年纪,死亡对他来说也许并不可怕了,反而还会是一种解脱。不过齐夫自知自己不能死,这不止是因为还有他的儿子萨米而让他不舍,更是因为他知道,此刻他同样也是儿子活下去的精神支柱。他觉得,他还年轻,还有摆脱枷锁追求新生的机会。
看到原本押解着他们的士兵此刻放松了警惕,走去喝水。借着这个时机,齐夫低头向邻近的族人小声说道:“亲爱的同胞,帮我传个话吧,告诉他,要坚持下去。”
“告诉谁?”
“他。你身边的每个人,让他们就这样传递下去。当每个同胞都听到了的时候,他也就听到了。”
奄奄一息的休伦俘虏们,互相传递着齐夫的话语,一双双黯淡的眼神里因此而多了一丝丝光亮。
在难得的休息之后,亚梭尔士兵继续驱赶着俘虏前行。连续几日不断的穿行崎岖山路,以及缺乏必要的食物,一路上,齐夫看到了更多的族人因此而死去。
在齐夫绝望的随这奴隶队伍翻过又一个山口后,他忽觉得前方豁然开朗起来。他抬起低垂的目光向远方看去,一个一望无际的大平原赫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大平原上满是绿色的农田,一条大河从中流经而过,蜿蜒直达天际。
齐夫想,这条河应该就是滋养了亚梭尔人的涌流河了,而这片被涌流河穿过的广袤平原,应该就是人们所说的那个“聆听之地”了吧,想这一路艰难而又漫长的前行,原来亚梭尔士兵是将他们押解到了他们的国都赫撒附近。
在隐约能够望见亚梭尔国都赫撒城内某座巨大的神庙尖顶的时候,俘虏队伍停了下来。
齐夫看到,一队亚梭尔人马从赫撒城的方向向他们迎来,并迅速的与一路押解他们的士兵完成了交接。
新到的亚梭尔士兵将所有俘虏手上的绳索统统解来,但不等俘虏们有所反应,士兵又持着弯刀,将俘虏们们赶作到了一起,围成了一大团。
“会木匠工作的将手举起来。”一句休伦语突然从赶来的亚梭尔士兵队伍中传出。
齐夫和众多俘虏们一同惊讶的循着声音向那里看去。齐夫见这个刚刚讲了休伦语的人,正从亚梭尔士兵队伍里走出。而更令他惊讶的是,这个说话的人,他不仅长着典型的休伦族的样貌,甚至还穿着休伦族的服饰,头上亦戴着休伦族独有的紫色小帽。
在听到这个人的话语,以及看到了他本人的穿着后,俘虏队伍里立刻发生了一阵骚动。
有人低声咒骂着眼前的叛国者,有人狠狠的向地上吐了口水,还有人惊奇的看着他茫然发愣。齐夫感到很意外,一个休伦人,竟能穿着休伦的民族服饰在亚梭尔士兵的队伍中发号施令,而且这些士兵看起来,还都是那么的心甘听命于他。
几个亚梭尔士兵挥动了皮鞭,抽中了几个反应较为激烈的俘虏,骚动的人群很快在亚梭尔士兵的震慑下再度安静了下来。
“会木匠工作的,在这里将得到一份工作。我可以保证,那将能够使你吃饱饭和睡足觉。”叛国者又发话了。
片刻的安静之后,齐夫看到,有人低着头,颤颤巍巍的着举起了手。
在看到所有举手的人被亚梭尔士兵带离了人群后,叛国者又开口大声说道,“那现在,会石匠工作的把手举起来。”
听到这句话时,齐夫心中一咯噔,他慌忙的开始找寻自己的儿子。
齐夫的父亲是一个石匠,他是,他的儿子萨米当然也是。眼下齐夫焦急的张望,他向找到萨米,看到他的反应,可眼下,在这拥挤的人群里,齐夫却怎么也看不到他的儿子萨米了。
有几只手开始从人群中举起,齐夫只能看到举起的手臂,却看不到是举手的人是谁。
当亚梭尔士兵开始不断从人群中拉出举手的人时,齐夫慌乱又纠结的举起了手,他害怕萨米举了手,而自己却没有举手因而和他分开。同样,齐夫也害怕萨米看不到自己举手,于是,齐夫在人群中呼喊了萨米的名字。
一条皮鞭即刻抽到了齐夫的面颊,一阵剧痛使他蹲倒下了身去。两个亚梭尔士兵迅速赶来,将他拉到了人群外。
当齐夫忍着面部的剧痛,看向身边因举手而被带出的人时,他的心霎时凉了。在这个石匠的队伍里,没有萨米。是的,萨米没有举手。即便齐夫冒险呼喊了他的名字,他也没有举起手来。
“我的天呐,我真糊涂。萨米是个正值,勇敢的人。他一定是耻于为敌人献出自己的技艺。都怪我,我昏了头脑,竟然举起了手。”齐夫懊悔的看着人群,他心里对自己这样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