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吴定康(五)(1 / 2)
在这一堵永远都见不到日光的墙面上,青苔向四周肆意地蔓延,扎根于它们所到达的地方,向它们想要去的地方拼命生长着。
“可悲啊,从阴暗处生长出来,却想着到阳光底下。啧啧,可怜呐。”
“呵呵,我这里有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觉得如何?”
“李冈伯,在通政司干了那么些年,脑子里还是学了点东西的嘛。”圆球儿摸着滚圆的肚皮,肥大的手掌在青苔上轻轻拂过,脸上露出一丝讥讽之色“可是这话你爹可以说,你小儿子李博康可以说,唯独就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一个靠长相俊美上位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说‘有种’二字?你有么?”
李岗伯不悲不喜,面无表情地扯下一片青苔,随手丢到荒园外边,看着潮湿的墙壁,说道:“到底是人老了,没什么脾气,没精力和你吵一架。”
“倚老卖老的家伙。”圆球儿一拳砸在青苔上,大片青苔被震落到地上,脑海里浮现出许许多多的画面。一面是李长廉身中数箭,被众叛贼团团围困,最后面朝皇宫倒地身亡的画面。一面是李博康将遗嘱交给自己,而后一人一马阻敌千万,惨死乌流江南岸,南疆土地之上的画面。一面是漫天火箭,照亮整条乌流江,最终三万甲士尽数葬身江底的画面
“李冈伯,你当时只要有现在一半的胆子,你儿子就不至于战死他乡,还他娘地背了十七年骂名!你知道都是怎么骂你儿子的吗?说他娘的就是个草包废人!好大喜功!”
圆球儿缓了口气,太胖了说话都喘得不行,“你倒有脸在这里说什么宁有种乎。李博康不是你儿子,是李冈正的儿子吧?哼?”
“你自诩谋略过人,也不过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人罢了。”李冈伯说。
“呵呵,就你和梁家那些勾当也能摆得上台面?还真不愧是你啊,求人求到当年烂大街的泥狗身上去。”圆球儿神色愈发鄙夷。
李冈伯继续剥下墙上的青苔,不过这回没有扔到墙的那边,而是攥在手里,“梁大理?别说他那身五品的官皮,就算给他换上二品尚书的袍子,他也不过一条地头蛇。这云州城里,也就吴君铭背后有个辅国公,有个吴贵妃,能够的上。”
圆球儿扣了扣鼻子,“辅国公?不过一介鸡鸣狗盗之辈,投机取巧之徒。若非他的政敌拥立太子要致他死地,他也不会早早地投到秦王党派之中,更不会把女儿嫁给秦王。没想到给他寻了个巧,让秦王叛乱登基。呵呵,就这种人还不如梁大理。”
“那你先前还看不起梁大理。”李冈伯笑。
“矮子里挑高个罢了。”圆球儿说。
两人忽然沉默不语,各自对着被扣得零零散散的青苔,一个揉捏着碎掉的青苔,一个扣着自己的鼻子。像素未谋面的过路人,谁也不搭理谁;又像相处许久的老友,同时抬头,同时叹息,又同时低头深思。
圆球儿捏了捏自己的肚皮,里里外外全是赘肉,手心手背尽是肥油,至于脖子往上就更不用提了,连猪都没有这般肥头大耳。如此胖硕的一个人站在这小小的回廊里,看得都让人感觉拥挤。要不是看他还能自如地抬手抠鼻子,再举手把扣出来的东西弹出去,旁人还以为他卡在里面了。
对比之下,一旁的李冈伯就显得极为瘦小,仿佛轻轻碰他一下,他那一把老骨头就摔散在地上,骨头都可能摔碎了。要是有人撩起李冈伯垂到额前的发丝,就会被他那白净俊美的脸庞所震撼,这完全不像是一个老头该有的脸庞。
李冈伯背过身去,忽然开口说道:“你已经够胖了,就算当年那几人还在,也绝对认不出你是谁。”
“呵,先管好你那东夷女人,再说我吧。”圆球儿不屑道。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李冈伯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