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平地风波(2 / 2)
宁国顿时心安了不少,但很快又皱紧了眉头,良久望向春瑶,只问了一个字:“谁?”
春瑶摇摇头,轻声道:“上次裴大哥设宴饯别时奴婢曾寻机与李公子交谈,李公子嘱咐奴婢小心照顾公主,他还说神龙谷一事必不是无因。奴婢不愿公主过于担心,故未将此事告诉公主,仅自己处处多留心而已。”
宁国心中一惊,她一直也觉得神龙谷遇险之事很是怪异,但神龙谷早在传闻中就是阴森恐怖之地,她简单地以为仅是那地方太邪僻而已,并未将遇险之事与两观中有人作祟联系起来。现在一想,竟有人能从她房中将信件偷出去,处心积虑地破坏她和玉溪之间的感情,这就不是简单的事了。她想了想问春瑶:“你那日宴中与玉溪交谈时,有谁在旁?还有那日在溪边碰见时,有谁看见?”
春瑶缓缓地摇着头道:“奴婢也反复寻思过,虽当时旁边均无人,但不敢肯定无人看见,毕竟——”
宁国点点头,已明白她的意思,筵席上人多眼杂,难免不被人看见。溪边地势最低,周围又开阔,从高处能看见的地方也应该不在少数。她轻声道:“我知道了,你装作未发现此事,且看看再说。”又看了看那封信道,“撕碎了丢在显眼处吧。”就让设计此事之人认为她是真的中了圈套吧!
春瑶明白她的意思,忙点头照办去了。
宁国思索着究竟是何人对她的脾气性格了如指掌,竟猜测她一气之下会撕碎了信而不是打开细看比对?又偏偏赶在她在文安之处将信“正好”送了来?她思索了一番,心思却又转回到信件上来,该想个什么法子将原信从文安手上取回来呢?忽然想起了华阳,她被人这样嫁祸,只怕是有口难辩,虽说她并不是正式出家的女冠,但观中一向规矩甚严,不知会对她作如何处置?
宁国所料得未错,正在她昨夜辗转难眠之时,华阳也正被追问此信是何人所写?她是何时与此人开始私情来往的?华阳一脸不明所以的坦然和平静被常净看作是欲行遮掩之举而已。
见华阳看着那封信却始终淡然摇头,常净抢着将“证据”扔到她身上:“白纸黑字你休想抵赖,这信可是从你屋里搜出来的!”
华阳接过信封,犹豫了一下展开信笺,却立刻变了脸色,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何人的笔迹,只看了第一句就再不言语。华阳的变化如何能逃过一直盯着她看的常净的眼睛,常净立刻如抓到了把柄一般得意地道:“如何?抵赖不过去了吧!”
华阳的眼睛却专注在信笺上,对常净的话恍若未闻,将信看了一遍后又再看一遍,神情不似此前平静,似喜似悲。
文安望着她和善地问道:“华阳,这封信不是你的吧?你可要说清楚了。”
华阳从信笺上回过神来,脸上掩不住淡淡的不安,面对文安关怀的目光迟疑了一下,向文安磕了个头:“华阳愧对大师多年关爱。”
文安一怔,有些不能置信地又问道:“你不是曾有愿今生不入红尘,只愿在观中修行吗?”
华阳低头不语,只是又在地上磕了个头作答。
文安有些意外,提醒她道:“你忘了你师父之愿?难道你——甘愿受罚出观?”
华阳也愣了一下,因为此信事发突然,根本没有时间容她去仔细思量,此刻她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此信何时被放置在她的房中,为何又会有人恰好来“正好”看到——而她自己压根不知道此事。她本可以全然否认,但看到那熟悉的笔迹和那首诗之后,她不想否认了,她不知道是何人因何目的,但那笔迹、那诗中流溢出的情感和才华让她确定此信此诗一定出自玉溪之手。她只想让这件事在她这里被停止追查下去,以免玉溪被牵连出来,他此时正在京中等待赴考,不能有什么节外生枝之事。华阳心一横,即便是受惩受罚,她也认了。
文安见华阳仍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一句也不肯辩驳,不免有些惊诧了,对常净道:“将信笺拿来。”
常净就待去抢,华阳却偏身躲开,自己小心翼翼地将信笺交给文安大师。文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转头去再次认真地看那信笺。半晌,她才从信笺上抬起头来,又沉默地看着华阳,心里已明白了大半,叹了一口气道:“你先回去吧!”
华阳落下泪来,伸手想从文安手中接过信笺。常净忙道:“不可,这是罪证,怎可让你私自取回去!”
文安左手伸出挡住向前来的常净,右手将信笺交还给华阳,轻声道:“常净,就按观中规矩处置,不必难为她。”
常净很是不满文安明显的袒护之意,但又不敢公然反对,想了想仍不甘心地躬身回答道:“按观中规矩是必得交代出来与之苟且之人……”
文安淡淡一笑,和声对她道:“常净,道法自然,况华阳本不是出家之人,只因年幼失怙不得已在观中生存,并未曾行受戒之礼,今既已长大,应该由她自己心意,”又转头对华阳道,“你先去吧。”
华阳咬了咬唇,想说什么,但终于只是又对文安重重地磕了个头。她其实不敢肯定这封信是否是给她的,若是,为何她一点也不知晓?但她心底却希望此信是给她的,只是因为他羞于当面对她说,才辗转多时又不慎落于他人之手。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何等精妙的诗句,只有他那样横溢的才华才能吐露出这样的语言,若这真是对她说的,她甘愿此生“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这首诗句句都拨动了她一直压在心底不肯让人知晓的情感之弦,且一经拨动就止不住久久地颤动着,余音袅袅无法断绝。一幕幕往事历历闪过眼前,她仿佛此时才发觉自己对他是有这么深的感情,这么深的依赖,他在她心底一直是藏着不敢去触碰的角落,而今这封信不仅深深道出了他的心声,也深深地触及她灵魂的最深之处,这个感情的匣子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