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喜忧接踵(1 / 2)
李义山醒来时自己已身在令狐府中了,之前发生的一切恍如梦一场,向王良问起说是有人将他的马车送回来的,当时他只是醉得不省人事了而已。这其中似乎有些不对,泾州与长安相隔甚远,乘马车就算快也要一天一夜,自己为何就醉得一点知觉也没有?可没等他弄清楚,令狐府上下来向他道喜的人络绎不绝,此次他果然红榜高中、进士及第!紧接着一同中榜的新科进士们便有人来拜访,相约着去吏部报道,随之而来的答谢恩师、同僚互识,更加上一连串插花游街、参拜魁星的庆祝活动,同年们又互相邀请宴饮,令李义山尚未从茫然中醒来又沉浸在无边的喜悦和忙碌之中。
可二十年来一直奔赴的人生目标得以实现,十余年的寒窗苦读终获回报,他的心中自是兴奋欣慰,天生我才必有用,从此自己能一展鸿鹄之志了!人生似乎开始顺意,一切正向着自己的期望在发展,虽然他不想吟“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诗句,但他心里确实也有这种快意感。想起华阳曾经劝自己归隐林下、闻道南华,他不由地笑了笑,华阳从小寄养在灵都观,难免太没有安全感,再看到她自己一定要好好地取笑她一番,他既已许诺她此生平安喜乐,就一定会做到的!
这天李义山已与中榜的同年进士约好一起去雁塔题名,这是本朝进士及第后喜欢举行的一个庆祝活动,可是昨天晚上令狐綯皱着眉头说听跟随父亲的管事报告说父亲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大好,自己准备安排一下过几天赶往父亲的任上探望一下。
李义山想起自己答应过师父放榜之后就投到其幕下协助料理事务的,这几天于志满得意的眼花缭乱之中他也看到了一些以前看不到的事情,前些天到吏部报道,他敏锐地发现师父令狐楚以前的种种担忧不是无因。且如今朝中宦官专权、纲纪不振较师父在京时更甚,而文宗身体日渐剧下,根本无暇多顾朝事,在朝官吏人浮于事、结党营私,有的官员甚至唯仇士良之马首是瞻。象李义山这些新晋的进士若无靠山门路的,只能在长安等待着吏部随便安排个一官半职或是再次通过下一轮的任职考试,仕途并不像他想得那样单纯简单一帆风顺,即便是步入仕途也并不就能够一伸抱负的!师父就是早已看清了现实情况,所以才反复叮嘱自己及早到他手下去历练磨砺的。
师父用心良若他是能领悟的,但是——李义山迟疑了一下,他很想回家一趟看望一下久别的母亲。上一次归乡还是第一次科举落榜之后,那时不到五十的母亲已经白发苍苍,自己离家后生活的重担和家庭的繁劳都压在母亲肩上,让他更觉得自己的落榜愧对母亲,所以去年第二次落榜后他也没心情返回家乡。说实在的,母亲的身体状态让他很不放心,这些年他一直在外飘泊,家里都靠母亲的辛劳操持,这次终于不负家人的期望,他很想让母亲分享他的成功和喜悦!同时也应该将华阳之事告知母亲,征得母亲的允诺了,说起来未经过父母媒妁的婚事好像是有些不应该,回来后他便前往泾州订下婚事,再从泾州直下到师父的任所效力……
令狐綯看出了李义山的犹豫,笑着宽慰他说父亲只是感冒,毕竟是年纪大了,少不得有些小毛病的。李义山听了便决定还是先返回家乡一趟,毕竟他到师父任上后更难以有时间返家了,他与令狐綯说好自己看望过母亲后会立刻赶到师父的任所。令狐綯笑着同意了,两人相约着过几日在令狐楚任所上见。
时间一下子就开始紧张起来,李义山连夜准备好了行李,准备活动一结束就直接启程返乡。此外他还有几件事要向韩瞻弄明白一下,这些天虽然与韩瞻经常见面来往,但因人多事杂,一直没找到时间谈论私事。
等李义山安顿好行李后来到慈恩寺大雁塔,众进士们早已齐聚了,众人中书法超群的韩瞻正在将新晋进士的姓名籍贯一一题写在壁上,大伙打趣着其中若有人封候封相,可一定要“苟富贵勿相忘”!见李义山赶到,便都笑着望向李义山,毕竟这些人之中他才名最盛且最受瞩目,除令狐楚、王茂元这些官场人士之外,白居易、刘禹锡等文坛前辈也对他赞赏不已。韩瞻也看见了他,笑着望过来打趣道:“白老在这上头题了诗的,你可要在此也赋一首‘登科后’?”
这群人均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又正是文曲新星春风得意之时,自然有说不尽的趣事和热闹,大家正说笑着,忽然听见有人在下面扯着嗓子吼叫:“李义山,李义山,你给我滚下来!”声音既响亮又焦急,纵然是人声鼎沸之时也竟能听得清楚!是谁竟这样直呼其名,而且——似乎非常的不客气。
众人都很是奇怪地向下望去,李义山一看便笑了起来,只见塔下两个军将打扮的人正骑在马上勒着马向上望,眉目英朗、仪容威武一身紫色劲装的那个正是李瑞钦,另一个魁岸健壮身材高大一身黑色劲装的却是许久未见的裴泽渡。此时大雁塔周边正是人多热闹之时,他两个装扮本就有些不同凡响,加上李瑞钦一脸不耐烦地焦躁,不知是他将马缰勒得太紧还是受他的情绪影响,他座下那匹骠悍骏健的棕色大宛马不断地扬脖长嘶,引来旁边众人纷纷瞩目,不少爱马之人更是羡慕得驻足观赏。
李义山忙下了塔,大半年不见,李瑞钦黑黝魁梧了不少,一身利落的装扮掩不住风尘仆仆的憔悴焦灼。见了李义山笑着迎过来,李瑞钦也不下马,驱马上前抡鞭便向他抽了过来,李义山没有防备,眼见鞭子就要落在身上,却有一个身影掠过来硬生生地用手将李瑞钦的手给握住了,裴泽渡拦阻道:“副使,事情还不分明,何不听一听玉溪之言!”
可李瑞钦急躁之时哪里肯听别人的劝说,反而扔了鞭跳下马来,将一件婴儿的小衣服扔在了李义山的脸上:“华阳在哪里?这可是华阳做的?”
李义山看着这件婴儿之物,上面的绣工极为精致,只觉得非常眼熟,似乎真的见华阳做过。他想起来了,这确实是华阳绣的,他离开她赶赴长安前,她当时正接了的绣活。他有些诧异地问道:“这确实是华阳绣的,玉林兄,你是从何处得来?”
李瑞钦一把揪住李义山的领襟:“那你确实是抛弃了华阳另娶他人?”
李义山被他猛然抛来的话弄得一头的雾水,愣了一下困惑地问道:“玉林兄何来此言?这其中是否有误会?”
“误会?”李瑞钦当胸便是一拳,李义山不妨被打得一个趔趄,“那你与王茂元之女订婚之事可是真的?你当日是怎样对我发誓的了!……”他说着说着犹不解恨一般,也不容李义山要解释,走上来又是一脚要踹过来。
“不是的……”李义山不料他一上来就拳脚相向,听了他的话旋即也笑了,不知李瑞钦是从何得知了消息赶来的,自己当时也被华阳的离开吓了一跳,亦是担忧不已的!可来不及解释又见李瑞钦的脚踢过来,忙跳了开来。
不知发生了何事也跟着李义山下来看个究竟的韩瞻本就不满李瑞钦一副跋扈骄横的样子,见他竟二话不说就又动手脚打人,忙上前来指责道:“你是何人?光大化日天子脚下,就敢任意撒野,欺凌新科进士?”
李瑞钦正是满腔焦急愤怒之中,怎肯听受他人的指责,横了韩瞻一眼不耐烦地回道:“我打的就是新科进士,又如何?”
众进士们都已下来,听见此话狂妄蛮横,不由纷纷掳拳擦掌地要上前来论理鸣不平。
见李瑞钦无意中又犯了众怒,裴泽渡和李义山忙返身向大家解释,这只是朋友之间的玩笑和误会。李瑞钦却义愤难平,向李义山怒吼道:“误会什么,什么玩笑,我只问你华阳在哪里?”
李瑞钦突然的到来和他话语中的成见让李义山也恍然意识到了事情似乎变得有些复杂,忙简单的将前些日子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的解说了一下。
不待他还未说完李瑞钦愤然地打断了他,道:“一派胡言!荒谬之极!”
李义山也不争辩,转过身向韩瞻求证道:“畏之,你来告诉他此事是否属实!”
可韩瞻听了他的话后也是一脸的惊讶,迟疑了好一会才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义山兄可能弄错了,据我所知内子的小妹从无离开父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