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相疑互探(1 / 2)
一向公主远嫁都随行有大批的侍从、嫁妆,缁重人马一多,行动速度就很慢,这些陪嫁的宫女们多是自幼进了宫后就与外界隔绝了,连长安城的街道也无缘一见,更何曾见过这一望无际天高地迥的草原风情,就连督管她们的管事人员也都感新鲜好奇,渐渐将浓重的离乡愁绪减缓了一些。
轿内的“长公主”——春瑶听见随行宫女们发出的啧啧惊叹声,也隔着车窗上的帘子心神不宁地向外望了望,却全然没有那份心情那份感叹,这就是以前裴泽渡向她描述过浩瀚无边的塞外风光?
春瑶此次跟随“长公主”远嫁是自己主动请缨的,虽然此去不知道能不能再回返,虽然她与令狐绢的关系一直并不亲密,但她知道此行对宁国对大唐都至关重要,她是最熟知宁国的人,是最能保证关键时候令狐绢不致露馅的;另外她也存有自己的心事,那就是她实在放心不下裴泽渡。春瑶一点也不怀疑令狐绢对宁国的忠心,她也知道此行的成败对令狐兄妹也是生死攸关的。但是她认为自己太了解令狐绢了,之前的事情若不是自己,令狐绢的所为不致于在公主面前败露,为了自己的利益令狐绢固然会全力营救李瑞钦,但会不会救裴泽渡春瑶却不敢相信。
故此在众多宫女们纷纷祈祷着自己不要被挑选陪嫁时,春瑶思之再三却请求随行前往。宁国了解她的心思,考虑了许久还是选择支持了她,临别之前执着她的手嘱咐道“一旦救出他们后,你就寻个机会离开,不要再回宫里来,不必牵挂我”。一听宁国此话春瑶当时就后悔了,她更加放不下宫中的宁国,可宁国极力要她离开,分别时的话还历历在耳“我们的命运从来不是自己可以掌控的,今后纵然相隔万里永不能见,只求常相思念。”想到此,春瑶的泪水又滑了下来。
皇太后听从了令狐绢的计划,让令狐绢于大队人马出发前两日就乔装离开了。宫中为“长公主”送行时安排盈玉穿上公主的服饰上了舆轿带领大队人马出发,准备到了端王府与令狐绢会合后再改换回来。谁知还未到范阳地界,密林中一连发的射出数支箭齐齐穿透了长公主的车舆,轿中的盈玉躲避不及被其中一支毒箭射中了,时间布置之精准、地点安排之周密,射击技巧之高超,只能说对方不光是有备而来,而且极清楚送嫁队伍的安排。
此次“长公主”远嫁虽带了众多宫女,但知晓机密的宫女并不多,而且“长公主”坐的车舆是经常更换位置的。随嫁的宫女之中只有盈玉、盈青是令狐绢从家中带入宫的贴身侍女,盈玉离开就只剩下盈青是令狐绢的心腹之人了。顾及令狐绢的情绪,为了确保盈青安全无恙,春瑶要求自己穿上公主的服饰坐在公主的舆轿中装扮“长公主”。
公主远嫁的大队人马到达端王府后,令狐綯指派自己的心腹替换了朝廷安排的使臣,将护送“长公主”远嫁的事宜全力接管了下来。因担心令狐绢在途中可能再次遇险,遂将她安插在护卫队中随大军出行,另行安排“长公主”坐阵大轿内“指挥”远嫁人马行进。春瑶明白其意,自己提出仍充当“长公主”一职,但她留心到陪嫁的随从中大部分人都已被换了。自长安出来后大队人马一直按出行前太后的嘱咐尽量快行,争取早日赶到回鹘救出靖宁王,但此次从端王府再次出发之时令狐綯指令她除了继续扮演好“长公主”的角色外,还要严密配合好他们兄妹的布置。令狐綯说他每日都会派人送了指令来,让春瑶按要求安排行程、吩咐行动路线。春瑶不免有些犹豫了,她知道令狐兄妹想干什么,他们是想要突袭回鹘部落,看来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了。可回鹘的那个首领据说很狡猾又凶残,大军要避开他的耳目到达他的驻扎地都是问题,万一失败了后果不堪设想!
春瑶的想法本来很简单,她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尽快安全地救回靖宁王、裴泽渡以及被俘的将士,没有更高深的目标,对就势一网打尽回鹘部落她没有信心也不作设想。可她知道令狐兄妹的野心从来都不小,她担心机密泄露惹恼了回鹘首领会让靖宁王他们性命不保,她不由地忧心忡忡了。春瑶很快也明白了当日宁国不明白令狐绢终日在自己身边,是如何指挥宫内外官员,如此灵通地掌握朝中信息的了。她抬头凝望着在天空中飞行的那个小白点,若是它们能知晓人事,能帮自己找到靖宁王和裴泽渡被困之处就好了!春瑶忧虑地望着车外渐渐稀疏的树林,这里的地理气候、人事习俗越来越多地呈现出异族的色彩,只有这蓝天白云仿佛与神龙谷底的并无大异。此时她既盼望着早日到达又害怕着到达回鹘,这一去前途难卜,不知能否顺利救出靖宁王他们?不知何时才能重返故国?也不知自己与公主有无再见之期?
令狐绢躺在树上有些不耐烦地伸头向远处望了望,“宁国长公主”的送嫁队伍离得还很远,沉重浩荡得有如一条拖沓的长龙,她不由地叹了口气,出个嫁要这么多的随从嫁妆干什么,要是任由她的性子,哪怕路再难行,三两天的功夫也就到了。她又眯起眼转向前方眺望了一阵,按令狐綯为她介绍的情况来看,过了前面的关隘就全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了,相对于林木杂布的地带,那里的护卫工作应该是更容易些,令狐绢轻轻松了口气。
想到很快就要面对那“草原飞鹰”了,虽然和令狐綯反复计划过各个环节和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但事到临头免不了有各种意外,对方绝不是可以轻视的对手,她得考虑周详些。这两天来她和乔天义相处得很轻松,只是他们始终都没有向对方打探过彼此的情况。想到这里,令狐绢探头望了一眼正躺在树下用头巾遮着眼睛等着护送公主的队伍靠近的乔天义,她翻身下了树,随意地躺在他旁边的草地上,又不经意地用手肘撞了一下他。
乔天义被撞醒了过来,伸手取下脸上遮着的头巾,抬起身看了一下四周,又纳闷地转头来望了她一眼。却见令狐绢无所事事地转着手上的小草,漫不经心地笑道:“哎,你们可汗是个什么样的人?”
乔天义又倒了下去,凝望着头上树顶缝隙中的天空沉吟了一下,似在思考怎样形容那个阿古达木:“有人说他是笑面虎,有人说他是独断专横,也有人说他狡猾残忍。”
那倒与她有点像嘛!令狐绢不由地“噗嗤”一声笑了:“哦,那倒挺像我——”话刚出口她就意识到不妥,匆忙地改了口,“我们长公主的!”
乔天义眉毛跳了一下,转过头来看她:“不是说宁国长公主雍容高贵沉稳大方,工诗书擅女红,是天下第一美女吗?”
令狐绢饶有兴趣地望着他:“谁这么说的?”
乔天义嘴里叼着的草茎一摇一摇地:“是你们端王妃来草原上求可汗放了她儿子时说的。”
哦,端王妃竟然自己亲身前往草原相求,她竟向皇上隐瞒了此事!难怪阿古达木忽然提出要娶宁国长公主,令狐绢心道这端王妃为了救儿子真是不惜一切代价!她正想批驳端王妃言不符实,忽又想到万一乔天义将此话告知他们可汗,那家伙若对“长公主”失望之余刁难一下李瑞钦倒也不是坏事,但要是一怒之下杀了他就难办了,于是收了笑点头道:“是啊,宁国长公主真的很美,是我们大唐第一美女。”
乔天义不置可否地转回头去,又悠闲地望着天空。但令狐绢对那个阿古达木仍抱有兴趣,望了乔天义一眼又问道:“那你认为你们可汗是什么样的人?”
乔天义嘴里叼着的草盯着天空思索了好一会才道:“杀伐决断,刚愎自用,宽容大度,道貌岸然……”
他简直是在背成语,可令狐绢觉得他似乎是在戏弄自己,她忍住了心中的不悦,不无嘲讽地打断了他的话:“两国语言不同,你们可汗能说汉语吗?”
“说的和我一样好,”乔天义伸出手指着前方,“我们那边沙漠挺多,物品不足,所以经常要与周边的民族交换,我们部落的人都会说好几种语言,只是不够精通,我们可汗很羡慕你们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