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地不拘（上）（1 / 1）
一大早塔娜就一阵风似的进了令狐绢的帐篷，笑嘻嘻地说阿古达木已安排好了马车在等着她呢。塔娜今年不过十岁，却丝毫不怕生更不知道什么叫忌讳，她是前任回鹘可汗的女儿，阿古达木算得上是她的堂叔，她一出生就是名符其实的草原公主，但身上却毫无傲气和娇柔之感。塔娜对大唐的一切事物都很好奇，令狐绢送给她的礼物每一件她都爱不释手，还不断地跑到令狐绢的帐篷里来，用不熟练的汉话缠着令狐绢问个没停。塔娜让令狐绢有些避之不迭，她一向就不喜欢小孩，下意识地更不愿与塔娜产生过深的情感，于是只微笑地向塔娜点点头。
昨天令狐绢与阿古达木说好了今天要去接李瑞钦等人，他们被安排在草原深处一个偏僻的农场里，塔娜听见了便也要跟去玩，她恐怕阿古达木不会同意，便狡黠地不去央求他，却只缠着令狐绢不放。
跟着塔娜进来的她的侍女乌日娜是一个扎着大辫子、总是一脸坦率笑容的姑娘，回鹘族女孩的性格与中原的女孩还真的很不一样，她们有着草原民族特有的热情奔放和憨厚朴实，完全不懂中原的规矩和礼仪。乌日娜明显地也对令狐绢等人很感兴趣，常常放任塔娜进出令狐娟的帐篷里来，不仅如此，她自己也时常就不经通报便进了令狐绢的帐篷，这让令狐绢有些无奈，盈香更是不胜其烦。春瑶正在一旁帮盈香服侍令狐绢梳妆，见了不待令狐绢皱眉，忙哄着塔娜一起出去了。
在到达回鹘居住地的第二日，令狐绢就向阿古达木提出要求即刻释放靖宁王李瑞钦等人。本以为阿古达木会考虑一番或是提出一些条件甚至可能进行一些刁难，但他很爽快地就安排人马去将被分散在各个牧场的被俘将士们接到驻地来。但昨天去接的人马直到夜幕降临才回来禀报，靖宁王对他们前去迎接的人压根不理不睬，无论如何劝说也不肯跟他们回来，而其他被俘的将士都说未奉李将军的命令他们不能走！
令狐绢一听就猜到李瑞钦必然已听说是自己前来救他，他多半是不肯领她的情！她心里不由地怒火中烧，都到了什么时候，朝中因为他乱成这样了，这荒唐的小王爷竟然还在闹着小孩子别扭不肯回去！他还想要干什么？难道还要等自己去向他忏悔，陪礼道歉？想也不要想！但她不愿意让阿古达木看出什么破绽，便叹息着道：“靖宁王素来最看重情谊，必是见我远嫁到此地，不忍心让我长留于异国他乡，所以才不肯离开。”
阿古达木颇为理解地点了点头道：“这个靖宁王确实是个重义气的人，当初被围时他想要自裁，我告诉他，他若死了他手下的将士一个都休想活下去，他才放弃了赴死的念头。”他握住了令狐绢的手安慰道，“靖宁王的领地离这里并不远，以后我们也可以经常来往的。”
跟李瑞钦来往？她可没有这个兴致！令狐绢在心底冷笑了一声，自己为了这不知好歹的家伙不惜屈身来到这异国他域受罪，可这个身为大唐肱股之臣、回鹘手下败将的靖宁王爷竟还在大耍脾气？大唐的气数都是被他们这些孽子孽孙折腾干净的！他既然还有心情蹦达，那就让他再受些罪好了！令狐绢露出一脸纵容的微笑道：“我这个堂兄最是喜欢游历山水，探奇历险的，估计是留恋着草原的风光不肯离开，可汗就让他在这里多欣赏几天吧！”
阿古达木似乎也听出她语中的促狭之意，笑了起来：“这样好了，请靖宁王参加完我们的婚礼再走，让他们与送嫁的使臣们一起返回大唐。”
哦，这个主意好像真还不错，令狐绢若有所思地沉吟起来。
春瑶一直焦急地等着接李瑞钦等人回来，听说派去迎接他们的人都空车返回了，她急于知晓真相，便装作进来伺候站在帐篷一旁，听着阿古达木与令狐绢谈论释放李瑞钦的事情。听见他们想将此事再放一放，春瑶的心不由地揪紧了，眼下众人均在异国身不由已，若不赶紧趁热打铁，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数？见令狐绢并不反对留下李瑞钦，她不免心中焦急，想了想，倒了一杯茶走上前递在令狐绢面前却不放下，轻轻地唤了句：“公主。”她相信令狐绢知道她的意思，夜长梦多，令狐绢亦会考虑的！
令狐绢见春瑶端着茶不放，不由抬起眼来瞟了她一下，见春瑶的眼睛正恳求地望着自己，心里岂有不明白的！春瑶很久都不肯直视自己了，自华阳过世后，她总是远远地就避开自己，显然仍对自己耿耿于怀。可这次随“长公主”远嫁明知是凶多吉少有去难回的事，春瑶却坚决地要跟来塞外，看来她是真的将与裴泽渡的感情放在心上了！令狐绢垂下眼来伸手接过了茶，转过脸来对阿古达木缓缓道：“唉，若不是端王太妃病重日夜思念儿子，我来之前她还念叨着不知能不能再见靖宁王一面，……我还真不想让兄长离开，他一走，我……！”她说着不由地黯然神伤，声音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她身在异国他乡，眼看着亲友们即将离开自然会心中难过，阿古达木怜惜地握紧了她的手道：“这样，明天我送你去看看他吧！”
出了帐篷，却见塔娜穿了令狐绢送她的一套小唐装衣裙骑在一匹毛色油亮装饰得神彩威扬的小红马上，倒也不觉得有违和之感，不知是她身上的服装还是她脸上灿烂的笑容闪得令狐绢眼睛一花！想起令狐綯曾要求她得便察看地形、探看回纥族实力、兵力分布情况等，今天倒正是个好机会！令狐绢便笑盈盈地说自己也要骑马，既然来到了草原，不多练习骑术怎么行，再说坐在马车怎能畅意地饱览草原的旖旎风光？
今天天气明朗，蓝天上大朵大朵的白云像就在头顶上的空中流动，一座座帐篷点缀在草原上，一群群牛羊在悠闲地吃草，间或地响起牧民的呼哨声和吆喝声……。阿古达木耐心地向令狐绢指点着远近的风光地理，解说着回鹘部落的习俗人情以及一些奇闻趣事，他说得详细生动，她听得也很有趣，只急坏了在一旁纵马奔驰的塔娜，她骑着小红马往返奔跑着催促了他们好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