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章 中华有名山,众岳庙宇广(1 / 2)
第26章 中华有名山,众岳庙宇广
五月十六日,巳时初刻。
一条由嵩阳县城发出,走向嵩阳县城北中岳庙的马路之上,两人骑着两马正向祠庙的方向走去。那马上的两人,一人五十模样,一人二十几模样,较之寻常人装扮,服饰稍显贵气体面些,两人各戴着一个遮阳斗笠,背上除了一个包袱,还各自负有一把宝剑。
马走得不急,土石路将尽,跨过一条自西向东的小溪河,便是进院庙去的甬道。行人站身甬道口,往北侧山头望去,只见点点白壁山石之间,生长着许多青青绿绿的树木,绿树掩映之下,又依稀可见不少庙宇。尚有一二百步之距时,这进山的两人便远远望到立于甬道两侧的一对一丈多高的大青石阙了。这高阙用青石垒砌而成,两阙的阙门间距两丈多,两阙的结构完全相同,都由阙基、阙身、阙顶组成,颇显威严雄壮。看到石阙,那年长的说,那是汉代留下的古物,为的是刻记物事与体现威严。
跟着,眺过石阙,远远望见丛林中庙宇的凸显的背脊。那年小的道:“爹,这太室祠还真不小哟!”那年长的随口应:“那不是,这嵩山的太室祠据说是咱们五岳中最大的一座庙宇了。”应了这句后,又脱口道,“就不知这姜含掌门人在不在里面?又会在那一处山头?”说时,马匹又奔进了数十步来。原来这两人,年长的是泰山派掌门薛敬,那二十几岁的青年是他的儿子薛祖华。
薛祖华听了薛敬的话,道:“待进了庙去,咱们多问几个管事的便是。”薛敬道:“说的正是呢。”又道,“现下为父的还不算老,还可撑持些年岁,等二三十年后,这泰山掌门的重担就得你来挑啦!所以啊,有为父撑持的这些年岁,你需得不畏劳苦,多加锻炼才是!”薛祖华道了句“是,父亲!”。五岳中听闻过薛敬之子薛祖华的人都知道,这薛祖华的心智能耐虽不及他父亲薛敬,但他为人孝敬诚实,因有这一点,泰山的门人倒也拥护他。
片刻后,两人到得祠堂外山门来,山门两侧与砖墙紧密相连,两人下马牵着行了进去。进得山门,便是庙堂前的宽场院落。宽场院落虽为土石裸露面,但因平日里门人、杂役、香客及其他访客等来往走动,故而踩踏得光溜溜的,如铺了石板一般。
两人看时,只见场院中这里有一阁,那里有一亭;亭阁之间,或是松柏银杏,或是土石小道。而连着院门的中轴线上,多是牌坊与楼门。两人找了棵旁近的杏树拴住了马匹,又沿着中轴板道往前行去。出了峻极坊,见一座歇山顶大殿赫然耸立在高高的台阶上。
大殿门墙高起,当中而立,红板铜钉,确是雄伟。薛敬早年来过,知道这便是中岳庙的大殿。殿大门和檐下游廊来往行走着一些道人和香客。薛敬扫了一眼,见两个管事模样的人正在殿大门前闲谈。薛敬带了儿子走上前去,那两管事见有人,偏头望来,薛敬拱手道:“两位道兄,在下泰山派掌门薛敬,有事求见贵派掌门姜含先生!”
那两管事见薛敬父子本就气质不凡,听说是泰山派掌门,当即深信不疑,其中一个道:“原来是薛掌门,失敬失敬!不过鄙派掌门人半个时辰前去了嵩阳观,此刻想必已到了观内了。薛掌门要寻我家掌门人,恐怕还得亲去嵩阳观一趟呢。”薛敬拱手,随口道了一句“多谢”,父子两人便又转身出来。
见两人过了门坊行去后,那另一个管事朝着薛敬父子远去的方向,随口道:“我听说这泰山掌门薛敬创就了一手厉害的‘火阳掌’功夫,同我派掌门嫡传的“寒冰真气”一寒一热一阴一阳,正好相克。他这次亲自来咱们嵩山寻掌门人,不知为了何事?看他那神色,还急迫得很呢!”那方才说话的随口笑道:“听说这薛掌门雄心勃勃,今日五岳的各掌门中就数他最是殷勤了!想他整日奔波,事情必然不少,谁知这一次又是什么事呢!”
这边厢,两人出了山门,薛祖华问薛敬道:“爹爹,那嵩阳观又在何处,距此有多远?”薛敬道:“嵩阳观在这里的西北方向,咱们骑马走快些,一二刻便能到了。”薛祖华应了一声,各自催唤马匹,已走去了。
一二刻后,到得嵩阳书院山门外,正巧有两个守门闲谈的童子。薛敬父子俩下马问话。问过后,守门童子说掌门人与祖师叔伯等正在观内,不知谈的什么事,说完即与薛敬父子俩牵马进院,由两人自去寻掌门人。
片刻后,薛敬父子来到祖师殿门口,往殿内瞥目扫了一遍,见几个日常照料的嵩山门人,并不见到姜含和童子所说的祖师叔伯。门人见有来客,便上前问话。薛敬道明家门来意后,那门人说“掌门人正在讲堂后侧的一个凉亭下,与师叔伯研读《易经》”。说完便让薛敬父子喝茶等候,自己去通报掌门人。见门人行去,薛敬不由心想:“这姜含倒是悠闲自在,都这般时候了,他怎么就有这等闲情逸致,纳凉读经?”片刻后,门人来到亭子下,亭内果是姜含正与两个本门老者在闲谈看经。
那门人对着姜含三人说了薛敬父子登门来访之事。姜含微微一惊,心想:“听说薛敬一向都是让他儿子在家留守,很少带出门!今日吹的什么风,他竟亲自携了儿子上嵩山来了!”想着,站起身来,别了两个老者,一人行出来了。
片刻,姜含急步到殿门前,拱手笑道:“不知薛兄带了令郎亲自来访,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薛敬笑道:“姜兄客气了!在下带了犬子,冒昧前来,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客套毕,薛敬引入正题,三人便向殿房后右侧的小道行了去。其时盛夏时节,殿堂后院林木翠绿,松树在枝头蹦跳躲藏,鸟雀追逐鸣唱,使得行走在林院中的人颇感幽静舒适。
行得几步,薛敬道:“数日前,少室山下的无住与缘觉两位大师突遭横祸,双双离世。此事看似偶然引起,实则有些蹊跷。”少室山就在太室山旁侧十来里处,姜含对那日少林寺事件已然听闻,但姜含不愿臆断,便说:“此事少林一方听说还在探查。”薛敬见姜含态度谨慎,道:“那日之事,在下也只是听闻。但那日的情形,到底是由争执变成了血光和人命事件,也即证实了今日的中原武林,不平静呀!”薛敬说时,见姜含的面色由轻变重,便“唉——”地叹了一气,更进一步道:“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我二人同属一派掌门,肩负着一派兴亡与上千门人的安危,不得不劳神费心呀!”
姜含见薛敬说得真切,又想到他此次带了儿子,不辞劳苦,亲身奔波而来,显是真心实意,便正色问道:“薛兄以为今日的中原之势如何?”薛敬整日里便是思索着北国中原的形势,等着的也是姜含的这句话,便又叹说到:“今日的中原武林,司徒风谷丐帮独大,咱们同门的四岳暗弱,形势不容乐观呀!”薛敬见姜含沉思,续道,“姜兄请想,恒山之地女流掌帮,这些年来始终羸弱;华山也不见得多大起色,就是有个孟先古的‘锁叶掌’及几路剑法支撑;在下在泰山派内,时时督促门人练武学剑,而在下‘火阳掌’创就以来,也是不断思索其中缺漏,倒是可以应付些个敌手。若贵派的嵩阳剑法和姜兄的寒冰真气都勤练不懈,华山、泰山和嵩山三派又能沆瀣一气,结成生死同盟,那么对付咄咄逼人的司徒风谷便可有些胜算。但我四派要高枕无忧,那还得隔壁的少林派也加盟进来不可了!我四岳加少林,谅他司徒风谷的一个丐帮,再是厉害,也不能将我们怎么样的了。”
含姜见薛敬话语真诚,心中确系四派安危,便道:“薛兄说的好,我等该当团结一致才是!“薛敬道:“但他丐帮到底是一家,而我等却是分散各地的四家,怕就怕有什么倏忽,给敌人各个击破啊!”含姜道:“那依薛兄之见,我们该如何?”
正说时,三人行至两株大槐树跟前,只见那槐树壮实粗老,兜干弯曲回折,树干上的枝桠,少许枯死外,多数的仍四周铺展,青青绿绿。薛敬看时不禁叹道:“这几株槐木长得好啊!”姜含随口道:“这都是老树了,在此生长有数百年了。”薛敬道:“姜兄有多少时日没去华山了?”
看那槐树时,姜含随手在树上轻轻一拍,道:“这不想还好,一想起啊,确是许久没去了,一二年了吧!那一二年前,我与少林无字辈的恒号长老,欲邀薛兄你同去华山,薛兄不得去,终是我与无恒长老各自带了几个门人到了朝阳峰,大家火儿坐了半日,随口谈了一些武林旧事,观赏了些周遭景物。”
薛敬闻言,也随手在老槐树上抚了一抚,道:“经姜兄这一提,我就想起来了,确是那么回事!只遗憾那几日,我正巧处理泰安县内两三个地头老大争斗的棘手事情,心里想去也是分身乏术啊!”说完,薛敬看向姜兄笑道,“一年前无缘,但现下该是能与姜兄同去了吧!”
姜含道:“薛兄之意,是要邀同在下去华山?”薛敬道:“这正是薛某今日的来意呢,一是想与姜兄叙叙旧,看看姜兄近来如何,其次便是想请姜兄同去华山论事。如姜兄得闲,我们便定个时日,同去华山行一遭,与孟先谷等华山要人,好好谈一谈。武林不平静,咱们得未雨绸缪呐!至于少林这边嘛,还要请教姜兄的高见。”
姜含想了想,道:“少林在中原武林举足轻重,又与我嵩山派比邻,可谓同气连枝。正如薛兄方才所言,那前几日的少林门墙下发生的事,确实有些蹊跷。这么一想,我等还是请得一两个少林长老同去的好。”薛敬道:“姜兄所言极是!那咱们择日不如撞日,现下便往少林去,如何?”
姜含思索片刻,道:“那好!薛兄与令郎去殿前稍等,待我去请上我的两位师叔,我等同去!”薛敬应了一声,姜含便行去了。薛敬知道,姜含所说的两个师叔正是方才门人所提到的两个,一个叫丁达,一个叫陈元龙,两人均七十几年岁,是如今嵩山最年老辈分最高的两个人物,号称“嵩山二老”;两人剑法纯熟,内功浑厚,但因他二人不是掌门人,故而二人都不修习嵩山的最上层功法“寒冰真气”,寒冰真气只掌门人姜含一人修习。嵩山二老平日里主要协助姜含主持派中大事,并同其直属弟子监管经书、丹药、器物与礼制等事。
片刻后,姜含将事情与丁陈二老简述了几句,三人便出来与薛敬父子相会。姜含又将派中事情安排至弟子门徒后,四人便出了嵩阳观,攀鞍上马,朝太室山西侧二十里之隔的少室山走去了。
五月廿一日午时二刻,华阴县潼关。
华山位于嵩山正西五六百里处;潼关乃华阴县内一重要关隘。潼关关城始设于汉末,隋唐稍有变化。潼关地处黄河渡口,位居晋、陕、豫三地接壤之处,扼长安至洛阳驿道的要冲,是进出三秦之锁钥;汉末以来东入中原和西进关中、西域的必经之地及关防要隘,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且说十六日晚,姜含、薛敬三人于少林常住院中歇了一晚。此日晨起离了少林,薛敬薛祖华父子、姜含陈元龙二人与少林“无”字辈的恒、耕二位长老,一行六人,骑马一路奔西,此时便来了潼关东门之外。
距城门尚有二三十丈远近。六人抬头眺望关城东门,只觉关城在上,门墙稳立,颇是雄壮。此刻日光当头照下,赶路的人多有炎热饥渴之意。望了一眼关城后,薛敬又回看马路左右,只见右首路边一个大茶亭,二三丈见方,里面正有几桌喝茶纳凉的茶客。薛敬想到少林无恒、无耕二位长老,素来不喝酒吃肉,便对着茶亭道:“不如咱们也进亭去喝点茶水歇息会儿吧!”姜含也想到无恒、无耕二长老,当即应到:“好,在下也正有此意!”于是六人便下了马来,各自牵着向亭子行去。
马路上行人来往。那茶亭的掌柜与伙计见又有五六个客人进来,忙笑着上来搭话接应。六人把马交了伙计,由掌柜领着到了一张大桌旁。其时薛敬左侧即是无恒,姜含右侧是无耕;薛敬就着坐凳对身旁的无恒随口道了句“无恒大师请”,姜含也随口对无耕道了句“无耕大师请”,无恒无耕也随口应了个“请”,六人才围桌坐下。
正当几人随口客套——也正是他们这几句客套——却引来了薛敬对面与他们一桌之隔的六七人中一人的留意。这人六十几年岁,眉毛粗壮,眼露凶光,眼鼻之下,满是须髯;仔细看时,他的头发、胡须与常人不同,常人老者须发花白,他的却带暗紫之色。与老者相邻而坐的是一个五十来年岁的红衣臧僧。藏僧头秃,面相红黑,身宽体胖,同那老者相较,却要多几分随和之相。藏僧及老者的左右各有二三个副手,副手们都各有兵刃。
红衣臧僧见这老者忽然留意他人,眼含敌意,不由随口问道:“古老这是见着什么人啦?”老者眼不离薛敬,透着几丝阴笑,张口道:“你我要寻的人,怕是来了!”其时茶亭内虽有茶客闲谈,这老者的话声也不很大,但薛敬总是觉着有人在打量自己,正向自己说话。跟着,红衣臧僧也扭头望来后,薛敬便目头迎视。
碰触老者眼神时,薛敬心中一惊,觉着这老者似在那里见过,但又想不出是谁,心里隐约涌上几丝不安来。但想到自己这桌,同坐当今武林的五大高手,到底不必怯于他人,便正色问到:“阁下是哪一位?莫非是识得在下?”
随着薛敬的话,姜含等人也看向了他们。那老者似笑非笑地道:“往日虽不能认识,但今日过后就能认识啦!”薛敬听他话里有话,正要回,却听姜含身旁的陈元龙道:“阁下该是‘阴风掌’古不往吧!”
薛忍闻言一惊,心想:“原来是这人便是古不往,真是冤家路窄!三月二十一日晚夜宿当涂时,我手毙昆仑的三个探子,其一个十之八九便是这人的徒弟!他这般打量我,想是疑心这事了!”留意到古不往的头发和胡须时,又想,“常人似他这般年纪的,须发多带花白,他的却是黑中带紫,看来是深练阴风毒掌所致的了!”
薛敬想时,只见古不往看了陈元龙一眼,回道:“陈兄好记性,多年不见,还能记起在下!”陈元龙知道这古不往性情阴冷,非正道中人,便回到:“不敢!”无耕长老早年游方时,也听说过古不往的阴风毒掌,他的掌力不仅阴冷,还带着难以祛除的毒物,毒物进入人体血脉后,淤积不散,使中毒者疼痛难耐,并发阵阵瘙痒,当真生不如死。无耕生性慈和,他想到这阴毒的可怖,不仅脱口唱了句“阿弥陀佛”。古不往知道无耕是个慈悲和尚,与自己一正一邪,道路不同,也便没去在意他。
且说三月二十一日晚,薛敬与他的两个副手在当涂县宿店时,杀死了昆仑派到当涂的三个探子,其中一个姓方,正是古不往的弟子。薛敬此时想起当晚之事,也即知道古不往为何盯着他了。三月二十一日在当涂的那晚,薛敬出手杀人之后,虽做了一些毁灭证据手脚,但他的用火阳掌攻击对方却留下了一个可能为人所察觉的把柄。薛敬事后才觉起这一点,想再去毁尸灭迹时,也是来不及了。但往另一方想,那火阳掌的痕迹毕竟不能成为事出他薛敬之手的铁证,也就不是特别在意。
薛敬毕竟是江湖老手,当即装作若无其事地拱手道:“原来是‘惊天神掌’古不往先生!失敬失敬!”古不往冷道:“听说你薛大掌门的火掌功夫比这屋顶上的烈日还要厉害!”古不往知道薛敬看家本领叫“火阳掌”,他故意说成“火掌”,自是心里不快,有意寻事。
薛敬晓得古不往是想找他的晦气,也不如何在意他的话,便拱手回道:“过誉啦!在下掌法同古先生旷古绝今让人生死不得的阴风功比较起来,可还差着远呢!”薛敬是个要强的人,见古不往有意讥讽,他也不依不饶地在言语上回击了古不往一番。
薛敬之言虽夸张难听,但到底也是说的实情,古不往此刻心浮气躁,没耐心与薛敬嚼舌,便“哼!”地吐了口闷气,冷道:“也不必在这瞎扯,逞这口舌之快了!既然今日有缘,不如就比试比试,掌上见真章!”
古不往“章”字说出,右手上拿着的茶杯,随着他的手掌一送一开,便向薛敬击飞而来。
且说薛敬听古不往的那句话时,便紧紧留意住了他手掌的动静,猛见他话说一半时,茶杯中茶的茶水由淡绿色变成了暗紫色,便猜想他毒功厉害,定然是潜运毒功,将阴毒掌气凝注到了茶水之中。
眼见茶杯将至,对的正是自己的面部。薛敬心中叫句“老东西好不歹毒!”时,到底不知古不往阴风毒掌的深浅,不敢贸然去接他茶杯,心想自己的火阳掌,乃糅合五岳等正派功法,潜心运炼而成,与古不往掌功正好一阴一阳一正一邪,十之八九能相消相克。薛敬闪念间,运起火阳掌功,呼地挺直左掌去挡。
只听啪的一声闷响,那激飞而来的茶杯,撞上薛敬左掌心后,便如撞上了一个绷紧的气囊一般,直向薛敬右身侧飞弹了开去。其时茶亭跑堂的伙计正来回走动,给茶客招呼茶水;不想那茶杯横飞而来,正巧击打在了伙计的左膀之上,蓄毒的茶水溅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