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贴司（1 / 2）

此时已经太阳高挂，县衙里人来人往，申黎庶按着原路折返，从二思堂进了知县衙西边的两房，两房顾名思义就是两排平房，是在册的吏员们办公吃茶的地方，两房东是知县衙和县丞署，西边是主簿署，来去三个公署都比较方便。

手力和弓手们是没有办公场所的，平日都挤在一间房子里头或是蹲在两房外唠嗑候着，等上司们传话。能在两房有单间办公室的，就是押录、手分、贴司、乡书手，所处房子的名字则是吏职加上“房”字，如押录的办公室就叫押录房。

另外像是拦头、专副，二人则共处在税思房，地位再低者如斗子、秤子、捡子、掏子、库字这些，则共处一间吏员们自己取名怡和房的大房。

共处办公的吏员往往说话不太方便，便会在人吏们的单间里头谈些隐秘之事，渐渐形成了一个个小团体，平日斗子、秤子们办公的大房就渐渐成了吏员们共同闲唠打发时间的娱乐房，因此消息及其灵通，偶尔吏员们也会组织围在一起开个会，给朝廷钦定的三位官人使点绊子。

申黎庶还没走到怡和房，便能听见里面吸溜嗦茶的声音和各种杂七杂八的唠嗑声，怡和房的门是开着的，等他踏入门槛站在原地，里面众人便都齐刷刷安静了下来瞅着他看了半晌，然后继续各自围在自己的小团体里闲聊唠嗑，既没人跟他问安，也没人跟他招呼，申黎庶被当成了空气。

申黎庶收起情绪，四处一瞅，正好看到角落里还有一个空的小板凳，便一手抄起来，准备坐下，然而那板凳刚搬了过来，一个屁股就压在了上头，申黎庶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还在，一抬头便看到一脸坏笑的邓政思坐在板凳上瞅着他。

“申手分别来无恙，大家都是一个衙门办事的，怎么还亲自为我抬板凳？手力们也是瞎了眼了，这种事怎么能让申手分亲自来办？”

邓政思成为了整个房间的焦点，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瞅向了他，然后在邓政思和申黎庶之间来回打量揣摩，怡和房瞬间安静下来，整个房间只能听得见整齐划一的呼吸声。

邓政思还是笑着瞅着申黎庶，申黎庶则是站着低头愣着盯着邓政思的眼睛，他实在想不通邓政思是怎么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的，但毫无疑问，邓政思是想要刁难他了。

眼前的难题是，该接不接下邓政思的话？接的话该怎么接？不接又该怎么做？

如今的衙门众吏都当申黎庶是个活菩萨，谁都觉得自己可以欺负一二，殊不知申黎庶如今已近彻底融合了身体，但就在申黎庶愣神思考的这几秒中，他其实已经丧失了所有主动权。

怡和房一时间话声四起，纷纷指责两房外的手力们不会做事，刚好这时申黎庶的大哥手力卓子明带着几个手力也过来了，瞧着怡和房门口和窗子边上站了一堆看戏的手力弓手们，随即发觉不太对劲，随手一问，那人答道：

“也没啥大事，俺看着像是邓贴司在刁难申手分，俺们凑凑热闹。”

“凑热闹好啊···”卓子明一边低语道，一边挤到了窗边，透过小缝往里面看，见怡和房里的焦点邓政思气定神闲地坐在一块板凳上微笑地看着申黎庶，而申黎庶看起来则是双手垂下捏着拳头脸显得尴尬，里头的众多吏员骂着门外的手力不懂规矩，还有一个秤子冲着门外高声吆喝着：

“外头的手力瞎了眼吗？没看见申书手还在站着？”

卓子明冷笑一声，这下有的看了。

“卓大哥，您是跟着申菩萨做事的，邓贴司看样子要刁难申菩萨了，您说，申菩萨这次会怎么应对？”

还没等卓子明接话，便有人吆喝着要押注，卓子明一看，是邓政思的狗腿子江三，江三轻车熟路地蹲在地上，拿手指头划了两个圈圈，又从兜兜掏出五枚折十钱，押在左边的圈圈里面，“押注押注，老规矩，左边是邓贴司赢，右边是活菩萨赢。”

众人纷纷掏出钱往圈圈里面投去，无一例外都是左边的圈，一看周围的人都投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望向了卓子明，众人皆知卓子明是申黎庶的大哥，以往怎么押注，卓子明都会坚定的把钱投到申黎庶那边。

却见卓子明冷哼一声，直接掏出一个钱袋，丢在了右边的圈圈里面，“老子这两百钱，全押了。”

申黎庶往窗口方向一撇，却突然与卓子明四目相对，接着卓子明咧开了大嘴冲他笑了笑，脸上的刀疤在阳光下极其扭曲恐怖，申黎庶却看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