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格凝苏玛:不够辣(2 / 2)
“放心,在吃东西这方面我从不骗人。”甄应辂点了点头,实际上在关外也能找到一些野辣椒代替,但是格凝苏玛却表示不够辣…好嘛,甄应辂就只好剥皮卖到关内给她换更辣的野山椒来,可以说,这几个月来,格凝苏玛就是在让他当“工具人”,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不过没关系,他正好也需要一个这样的人物来给自己打掩护。
因为他来这里的身份是“观光者”。
理由是“要写一本游记带回关内,传唱天下,发展关外经济建设。”
……
此刻,皇极殿当中。
高阿那亲向前一步,向裕隆帝行礼,恭恭敬敬接过太监洪恩山捧着的黄缎封面金册,大声道:“殿试第四名一甲进士廖进忠!”
“臣在!”
一个三十多岁白净圆胖脸的进士应声而出,不知是热还是紧张,他的前襟都被汗水湿得贴在了身上,急步进殿,打下马蹄袖向裕隆帝重重磕了三个头,才定住了神。
高阿那亲让他平静了一下才徐徐说道:“奉旨,由你传胪唱名——你仔细点,勿要失仪!”“是!”廖进忠答应一声,象捧襁褓中婴儿一样捧过那份金册,又向裕隆帝打个千儿,来至殿口。
殿试传胪,是比状元还要出风头的差使。
在灼热的阳光下长跪了近一个时辰的进士们原已有些萎靡,至此都提足了精神,望着廖进忠。廖进忠平息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打开金册朗声读道:
“裕隆元年恩科殿试一甲第一名进士庄世龙!”
尽管这是事先已经知道了的,但在这样美轮美奂、紫翠交辉的金殿前,当着“圣主天子”堂皇公布出来,跪在第三排的庄世龙的头还是“嗡”了一下胀得老大。
眼前的景物立刻变得恍惚起来。半梦半醒地出班,在轻如游丝的乐声中随着司礼官抑扬顿挫的唱礼,带着八名一甲进士向裕隆帝行礼,由赞礼官引着庄世龙和榜眼探花向裕隆帝跪伏谢恩、迎榜。
折腾了半个时辰,才由张廷玉、鄂尔泰、高阿那亲三位辅政大臣亲送太和门,顺天府尹早又迎接上来。亲自扈送三鼎甲,开广阳门正门招摇而出,至东长安街搭就的彩棚吃簪花酒。
任凭千万人瞻仰风采——这就是所谓“御街夸官”了,儿百年程式一成不变。
这一切礼仪庄世龙都是迷迷糊糊的,似提线木偶般随众而行,心里若明若暗、似喜似悲地混茫一片,幸而《谢恩表》早已背得滚瓜烂熟顺口而流,倒也没出什么差池。
但到典仪完结、三鼎甲分手、看夸官的人纷纷散去时,庄世龙却变得失态了。
见道旁一家烧卖铺门口没有人出来“瞻仰”,庄世龙回身命礼部送他回府的衙役停下,径自下马进了店。那老板上身赤膊,下身只穿了个裤头正在纳凉。
乍见庄世龙头插金花,穿一身簇新闪亮的进士袍服进来,先是吓了一跳,慌得手忙脚乱,急抓衣服时却又寻不见,就地跪下行礼。
庄世龙也不买东西,痴痴地盯着老板道:“我中了状元。”
“小的刚从长安街回来。”老板说道:“您老是状元,天下第一!”又矮又胖的老板笑得眼都眯起一条缝,伸出大拇指一晃,“将来必定要做到中堂老爷!”
“噢……”庄世龙丢了一块银角子过去,你已经知道了……”说完再不言语,又出门上马,抽出一张八十两的银票给礼部的吏目,说道:“我想独自走走,你们这就回去交差。这点银子各位先拿去吃酒,权当给我加官。回头我还请你们。”那群人早已走得口干舌燥浑身焦热,巴不得他这一句话,领银子谢赏,扛着肃静回避牌兴兴头头去寻地方吃酒去了。
此时正是五月夏至,骄阳当头,蝉鸣树静,家家都在乘凉歇晌,吃瓜、喝茶解暑。
庄世龙却只沿街而行,见到没有人出来瞧热闹的店铺,就进去赏一个银角子,听人说几句奉迎话即便离去。
惹得一群光屁股小孩跟在身后看热闹,如此转了四五家。庄友恭见前头一家肉铺,三间门面前有一株大柳树,门面东边张了一个白布篷,篷下案上放着刚刚出锅的卤肉,一位姑娘坐在旁边守摊。
庄世龙踱过去,正要开口,见门面柜台旁坐着一个人,穿一身洗得雪白的竹布大褂,一手执扇,一手在帐簿子上执笔记帐。
那人一抬头,正与庄世龙四目相对:
“庄殿元!”
“常三爷!”
两个人几乎同时惊呼一声,常敏几步绕出柜台,对玉儿道:“这是我过去的文友,如今——”
“如今我中了状元。”庄世龙怔怔地看着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的柳丝,说道:“刚刚夸官,你们没见么?”
常敏吃了一惊:怎么这副模样,说出这种话?一愣之下细审庄世龙的神态,只见他目光如醉,似梦似醒,更觉不对,转眼看玉儿。
玉儿只是用手帕捂着嘴格格发笑,忙道:“玉儿!笑什么?赶紧搬个凳子出来。”庄世龙说道:“这有什么好笑的?文章挣来的嘛!”
“不是好笑。”玉儿也看出庄世龙似乎犯了痰气,进去搬了个条凳出来请庄世龙坐了,笑道:“这么大热天儿,天上掉下来个状元到我们张家肉铺!您不说,还当是哪个庙里的泥胎跑出来了呢——我们家只杀猪,不杀状元!”
“玉儿!”
常敏瞪了玉儿一眼,又对庄世龙道:“恭贺您高发了。不过玉儿说的也是。如今您是状元郎,还该养荣卫华,就这么独自走来了。这样,您少坐一会,我去寻文书先生来,刚才我还给他送去一副猪肝。他通医道,我看您象是有点神不守舍的模样。”
庄世龙道:“嗯?我怎么神不守舍?状元!凭文章挣来的,知道么?”常敏听他言语更加错乱,越发相信他得了疯病。
正拿这活宝毫无办法,猛地想起近来也瞧见个书生成天在人面前说自己中了解元云云,别人都当他疯了。
遂扯了玉儿一边悄声道:“你只管挖苦他——比挖苦我还要狠些!”庄世龙在旁却听见了“挖苦”二字,喃喃说道:“挖苦?我有什么可挖苦的?我也不挖苦别人,读书人都不容易。”
“谁说挖苦您了!”玉儿斟一杯凉茶过来,放在庄世龙面前桌上,正容说道:“我是不懂,状元——状元是什么东西?”常敏这一口茶正喝到嗓子眼,听见这话,猛地一呛——忙装咳嗽掩过没笑出声。
庄世龙认真地说道:“姑娘这么伶俐,怎么问出这个话来?状元,是天下第一人!”玉儿恍然大悟地说道:“哎呀那可失敬得很啦!天下第一人,几百年出一个呢?”庄世龙木了一下脸,说道:“三年!”
“三年就出一个?“玉儿啧啧感叹,“我还想着是孔圣人、孟圣人,五百年一出呢!三年就出一个,也就比咱家母猪下崽少些罢了!”
庄世龙一脸苦笑,说道:“你怎么能如此比来!金殿应试,玉堂赐宴,御街夸官,琼筵簪花!从广阳门正门而出,就是亲王宰相也没有这份体面风光!”
常敏见庄世龙百刺不醒,在旁皱着眉头,半晌,阴森森说了一句:“黄粱一梦终有醒时,庄世龙,你东窗事发了!”
“什么?!”
“我刚看过邸报。”常敏见庄友恭浑身一缩,目中瞳仁闪了一一下,知道这一击大见功效,遂冷冷说道:“你疏通考官,贿买试卷。孙嘉淦御史上书连章弹劾,九重震怒,朝野皆惊,已经将孙御史题本发往大理寺,刘统勋为主审,侍卫傅恒监刑——不日之内你首级难保,还敢在这里摆状元谱儿么?”话未说完,庄世龙已是面如死灰,骇然木坐,形同白痴。
常敏上前晃了晃他,庄世龙竟毫无知觉!常敏不禁大惊,吓死一个“状元”,可怎么办?
常玉儿看戏似的站在一边,听老父亲常敏恫吓庄世龙,此时见常敏慌了手脚,过来看了看,嗔道:“爹爹,没有那个金刚钻,你干嘛榄这瓷器活?他疯不疯呆不呆,与你屁的相干——多管这闲事!”
说着用中指向庄世龙人中间使劲一掐,庄世龙“哎呀”叫了一声,醒了过来。
自己好像做了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