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劝僧还俗,逼良为僧。(2 / 2)
“听闻奉礼郎直面几位相公与翰林不落下风时,某还以为是坊间戏言。”陈兴饶有兴致道,“今日有幸得见,有过之无不及,奉礼郎此行,是来辩经的?”
“童子为求知而来,见过惟净法师之后却又生出他意,见过显教大师、陈监护、持正、谨严两位法师,此意越加坚定。”刘纬纳闷不已,陈兴更像知客僧而非殿直,似乎一直在有意挑起话题,又不像是找茬。
“我就说吧,奉礼郎是来辩经的!”陈兴急不可耐,“请赐教!”
刘纬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边琢磨边反唇相讥:“我大宋君臣贤明,但石晋遗毒颇深,西北、东北至今不靖,正是国家用人之时,诸位皆为人中翘楚,何必在空门虚耗?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不也是普渡众生?”
“陈兴乃粗鄙之人,识得几个大字便去了半条命,辩经还是找显教大师吧。”陈兴见风转舵,强拉林宪杰把臂言欢,“林先生是吧……去尝尝译经院的茶汤,那可是御赐之物……”
刘纬微不可觉的一点头,林宪杰半推半就出客堂。
施护缓缓开口:“贫僧既是上官,也是长者,亦可为人师,请奉礼郎落座。”
刘纬轻轻一揖方入座,上半身微微前倾,作洗耳恭听状,“童子受教。”
“上茶。”施护脸色渐缓,斟字酌句道,“官话博大精深,达意难过言语,奉礼郎所言,贫僧再三衡量方能无误,还请见谅。”
刘纬垂首致歉:“是童子考虑欠周,显教大师苦修十余年,集汉学、梵学于一身,能人之所不能,中土释门受益匪浅。”
施护仿佛没听懂追捧之词,反而回答起刘纬先前所问,“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只是一隅之地、一时之选,并非普渡,且易因人废事,惟有佛光普照,众生方能超脱。”
刘纬再度拱手发问:“汉明帝引佛西来,并建白马寺传法,迄今已近千年。其间,中土几经沉沦,佛祖何在?”
“佛法不昌,致兴废频起、众生沉沦,中土传承至今仍在,未尝不是我佛慈悲。”施护合十轻吟,“世宗灭佛,太祖拨乱反正,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法自西来,想必西方世界早已荣登极乐,显教大师可否描绘一二?”刘纬不给施护揣摩时间,从袖内取出一张折纸双手奉上,“童子从胡商处得一字符,感觉妙用无穷,请显教大师指点。”
是一“4”字。
施护细细一瞥折纸,眉头就是一皱,轻轻一挥僧袖,持正、谨严等僧随即告退,把匆匆赶来的惟净也关在了门外。
施护不声不响的把食指伸进茶汤,在条案上依次写下“1-9”,有些工工整整,有些似是而非。
刘纬心中那点芥蒂不翼而飞,脱口盛赞:“显教大师法力无边。”
施护轻声道:“贫僧未履中土时,曾在外教典籍中见过此符,据闻与数术有关,不曾想能在万里之遥再见。”
刘纬感同身受:“山水万里,共一轮明月,显教大师劳苦功高,定能圆归乡之梦。”
“奉礼郎只知共一轮明月,不知山艰水险、旅途难料。”施护毫不领情,“天无鸟,地无兽,夏雨雹,冬雪暴。一日经四季,千里无人烟,处处有遗骨,劝君莫回头。”
刘纬连忙安慰:“显教大师太过悲观,东晋法显大师、前唐玄奘大师一来一回五万里,开宗立派,名垂千古。”
“沧海一粟,故事难循。”施护思乡情起,眼角泛起点点晶莹,佝偻着身躯道,“法显大师一来一回历时十四年,玄奘大师一来一回历时十七年,奉礼郎觉得贫僧还有多少时日?”
刘纬言之凿凿:“显教大师乃长命百岁之相。”
施护突然起身合十,“谢师弟吉言。”
刘纬惊起,想要夺门而出。
“师弟且听……”施护连忙伸手去拉。
刘纬高举双臂,撞出门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再不能像遇见王世隆那样,稀里糊涂的撞上去,谁知道背后会不会有一个比肩向敏中的存在?
堂外众僧个个呆若木鸡,又属惟净感慨最多:小的劝僧还俗,老的逼良为僧,冤冤相报何时了……
“奉礼郎留步,方才九符,尚缺一符,妙用均系于此。”施护终于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