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杨志汴京杀牛二(1 / 2)
且说当日,曹正在御街的抱月楼对那乞丐说道:“品菜有如变戏法一样,就是图一个新奇,只有第一次吃时才有如此观感,以后再吃就不是那个味道了。明日官人即便再来,比普通菜肴也强不了多少。”
那人听了,叹道:“世上初见最美,果然如是。”
叹惜了一阵,那人笑道:“今天相见,算你造化,不可辜负了。”说着在腰里掏出一把金钱,抛在地上,拾起棍子,拿了破碗走了。
曹正见对面花台后,迎出几个人来。这乞丐不等他们开口,道:“像,像,比上一个酒楼像的多,且去赌坊看看。”
曹正望着他走远了,在地面上缓缓捡起那些金钱来。
那刘宫女来向他贺喜道:“刚才那人就是官家,你可晓得?”
曹正道:“如何不省得,却为了禁令,不敢接驾。”
正说时,却听见店堂里两个宫女,招呼二人前去。
曹正来到店堂,隔着帘儿向外张望,见刚才那位天子假扮的乞丐,左手挽了一个破篮子,右手拖了一条竹棍,在街上走过。他昂起头来,随口编了一首《西江月》唱着:“夜醉神仙洞府,朝醉金碧楼台,了无牵挂到长街,作个花郎何碍?事业尚余瓦钵,关山小试芒鞋,一篮一棍走天涯,人比行云自在。”
天子乞丐唱过,两旁店铺里人,都喝着彩。
刘宫女对曹正笑道:“你看官家这么高兴,却是为何?”
曹正笑道:“想是人十分高贵了,就想尝尝贫贱的滋味。”
刘宫女道:“另有个缘由,西军大捷,所以圣上高兴。”
曹正心道:“原来如此,开边拓土,应当派兵守土,派官安民,扮个叫花子在御街上乞讨,有什么相干?平常我也喜听人唱个曲儿,知道些曲词,走天涯这句话,似乎不甚吉利。这个天子,当真是莫名其妙。”
御街开市,原本定的是十日。可到了第七日,不知为什么忽然停了。无日不到的大宋天子,那日也没来,众人都不知道什么缘由。曹正收拾了器具,由一个小太监引领出宫。
回到抱月楼,职方司的副使高世德已在那等他多时了。
曹正上前回禀道:“学士,御街停了,他们放小可回来。”
高世德消息远比曹正灵通,对他说道:“官家忽然不快活起来,无心玩耍,因此御街罢市了。”
曹正道:“有一日官家到了御街的抱月楼,我只装作不知道,给他做了一道生鱼脍。看那时情形,他倒是极快活,还赏了不少金钱。”
“我都听说了,你这几日的差事办的极好。此外我们职方司的正使也悄悄考察过你了。你退下吧,回家歇息两日,收拾下行装,准备去山东。那里不比京师,凡事自己多加小心。”
曹正听了大喜:“谢过学士。”他唱个无礼喏,回家去了。
原来这曹正是徽宗天子点名要亲自考察一番,高世德这才借了御街逢市的由头,叫曹正进宫当了几天厨子。曹正几句官人,加上那美人脍,哄得天子眉开眼笑,起了留他一直在宫里御厨伺候的念头。高世德好不容易有个合用的人,哪里舍得,婉曲着劝说天子改了主意。
花开几朵,各表一枝。且说青面兽杨志,那日出了抱月楼,直奔大相国寺东面的绣巷来。
等到了绣巷里张贞娘租的铺子,只见铺子七零八落,绣品散了一地,好似刚被人打砸过一般,张贞娘并女使锦儿与武松暂托庇在铺子的秦玉兰正在那里收拾。
杨志与张贞娘见过礼,待说罢自家来历,对张贞娘说道:“我前些日子见到过林教头,他现下还好,弟妹无需挂念。”
张贞娘道:“几日前,官府还有人来店里搜过他,说是我家大哥在沧州烧了大军草料场,不知去向。”
“草料场被烧一事,别有隐情,他是受人陷害,早晚必还他一个清白。”
“他进白虎堂就是被人陷害,怎么这次又被人陷害?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吃许多苦头。我还听说,官府出了三千贯赏钱捉他,只怕他等不到冤情昭雪的时候了。”
杨志看了看四周,虽然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等,但还是说道:“这里人多耳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张贞娘歉然一笑:“光顾着说话,还没请制使坐,请到后面来。”
杨志随张贞娘到后院坐下,奉茶的锦儿,穿一身素衣,头上戴着朵白花。张贞娘身上也是一身素衣。
“我家大哥到底如何?”张贞娘迫不及待的问道。
“贤弟妹无需担心,他现在的地方安全的很。”
“他现在哪里?”
“这个……”杨志犹豫再三,终于还是照实说了,“他在梁山泊落草。那里地处京东西路济州管下,四面环水,官府没有得力水军,不会去那里追剿。教头武艺高强,又有贵人推荐,应能坐上首领之位,足以自保。”
“那我去寻他!”
杨志听了,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嘴巴,他刚才就觉得说出林冲在哪有点不妙,但一时还没想太出来,现在果然当场就遭报应了。
“那里弟妹去不得。”
“如何去不得?”
“这个,这个……”除了那片青记之外,杨志整张脸都红了。职方司要留张贞娘在汴京做人质,是要以防万一林冲日后反水。只是这话如何能对张贞娘说?林冲在沧州牢城时,张贞娘多少还有个念头,隔个三五年遇到大赦林冲还可回来。现在林冲落草去了,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张贞娘盯着杨志的脸看了一会,扭转了头,叹一口气道:“你不说我也猜的出来,他是有了别的女人了吧。”
“不是这,但我也不能说。他不是罪人,日后定能回来,到时弟妹就知道了。梁山泊是个土匪窝,弟妹去了反倒会连累教头。总之……总之,弟妹不能去寻他,若是愿意等的,便在汴京等。”杨志语无伦次的这几句话与其说是给张贞娘听,还不如说是给自己听。他何尝不是担心自己日后再也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