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7(2 / 2)
花棠则站在高处,扬声:“我要你们死,老虎嘴巴一闭的事。今日留你们一命,好说话,请你们来暮黎宫就是谈谈事情的。”
“谈个事情怎么闹成这样?死去活来的。”花棠自己接道,“人都来暮黎宫了,不听我们说话,就开始发动攻击,我们如若不强势些,等着被你们干死啊?”
“说这话的意思是,我今天有事,今天请大家来,不是打架来的。”
众人先是疑惑,然后怒了。
请大家来好好讲道理?
她那个叫请?傀儡出动,虎阵押送?!
“你胡扯!还讲个屁的道理,那张纸上意思都那般明显了,你找抽呢,挑衅咱还耍咱,大伙今儿干翻他暮黎宫!”
花棠想起门口那张纸就想笑。
还是忍住笑意,装作一脸吃惊:“什么纸?某些小人的挑拨离间吧!我们哪里挑衅了,我们是真心实意请你们来,讲个事情……”
话没说完就被一群愤怒群众打断:“纸就贴在门外,证据确凿,看你还怎么污蔑!”
花棠看他们可怜又可笑:“哦是吗?你们撕下来给我看看哪来的纸?”
“哦我想起来了,你们现在,好像连门都没法靠近吧哈哈。”
说着,少女面色稍沉,语气急转而下:“我说过,要你们死,白虎一闭口的事。给你们个台阶下,好好谈话的机会,怎么如此不珍惜!”
“还有,你们要看那纸是么。”她抬了抬下巴,“虎阵松口,成全他们让他们看一眼,好尽早死心。”
因为风阑字太丑,内容不堪入目,话放出去后就把纸撕下来了。
几只咬到人的白虎松口,押送众人向门口靠近。
那么多人的表情渐渐凝固,盯着空空的大门看,表情或呆愣,或愤怒。
“你们把纸撕了!”
花棠摊手:“撕了又怎样,我们本来就没放啊,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下方喧闹嘈杂,穆离给她撑伞,静静看她与一众人互怼,倦了,歪过头,隔着长发靠在她脑袋上。
从这个姿势来看,穆离明显比她高,歪过头也能枕在她脑袋上。
花棠炸毛!
那你还枕个屁!
恶灵藏在青色的液体里,落入火焰,浇灭了一片。阴阳相撞,激起一片浮光幻影。待大火消失后,烟从焦黑的大门上腾起。
火灭,暮黎宫的一块牌匾算是保住了。
人群很不安分,组团准备着,重新发动一波攻击。
一切动作,被月塔上的人看在眼里。甩袖,一张结界立刻在大门前生成。
又倒下几滴液体,让恶灵窜进火里,金火双元便烧不起来了。
放火这条路行不通,众人只得另寻其路,抬头,目光纷纷落在月塔顶部那个身影上。
方才浇灭大火的神秘液体,是他倒下来的。
花棠隐蔽在一处,见几人抬头往月塔上瞄,心底隐约猜到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回头,冲月塔上喊:“下来!你已经失去那个位置了!”
自从在月塔上发出攻击开始,他,就藏不住了。
结界不甚高,这些人很可能要越过大门结界,直攻月塔!
不过似乎,穆离根本没打算藏。
“要计划提前开始,先得让他们闭嘴,不然怎听的进你的话?”穆离转了个身,扶着栏杆一步步向下走,倏然迎来一只灵力球,美人抬眸,伞脱手落在一边。
他丢了伞,手中握着三尺白绫,白绫好似涂了什么东西,出奇的没被烧焦,被他从容握在手中,尾端垂在地上。
而那团灵光,不知何时去了踪迹。
门外众人抽了口凉气。
似乎什么都没看到,灵力就在那条蹊跷的白绫上消失了。
白衣人往阶下走,身影匿在某处转角后,不多时,门外有几人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
空气怎么冷下来了。
温度骤降!
花棠脑中刚冒出这个念头,身上便被罩了张结界。应该是穆离罩的,她举目寻找美人的身影,却不见。
那张透明干净的结界壁上,似乎因外界气温骤降,凝结了一层霜。而结界内部,依旧是五月的暖意。
花棠:“穆离你要干什么?”
看不到他。
一颗心狂跳起来:“你玩什么?这会儿情况紧急,我没空欣赏什么初夏落雪。”
恶灵已经放出,计划便开始了,他弄出这么一茬是干什么?
“让他们闭口,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声音轻轻,同样的内容再次从月塔后传来。
花棠回望,见人群像是冻住了,杵在原地不动,皮肤泛白,霜花覆盖。
穆离从月塔的转角后走出,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件深青色貂裘白边的大氅,他半抬起手,手心光华浮动,亮光下能看见细尘与飞雪的形状。
花棠认得,那是恶灵凝结成的灵力。
恶灵从月塔中调出,本是阴物,却化作液体与灵力,算半个阴灵吧,只是不想作用如此强大,能令周遭气温骤降,活脱脱把人间变成了冰窖。
其实,那也不是冷的感觉。
凉丝丝的,阴冷到骨子里,使人神魂分离,是被阴气侵袭的感觉。
原来那场初春落雪也是这个道理。
阴气冻结了空气,凝固住众人或惊讶或愤怒的表情,噪音皆消,美人似乎舒坦了不少,轻轻呼出一口白雾,“娘子,这样不好吗?你可以开始和他们讲道理了。”
直到他出声,花棠才反应过来。
穆离抬手,竟让那结界像泡沫一般,托着她腾空起来,落在了月塔上面。
“我没封他们的听觉。”穆离对她点点头,示意她开始。
“想必诸位看我像是耍儿戏,极不正经。”花棠清清嗓子,拔高声音,“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原因。”
她抬手指向众人身后的远山:“答案在你们身后。”
穆离配合地融化冰霜,那些白花花的东西像有了生命,强扭着众人回过头。
只见青山处,几重人影,纷至沓来。
众人尚还一头雾水。
穆离:“娘子我给你统计下。门前站着的,已是半个黎城的人,现在赶来的,是另一半的头目。”
花棠轻笑:“穆离你玩真的啊。”
虽然不太相信,但还是望了眼,青山,河脉,阡陌,都聚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与船只,若说这是每个门派的领头人物,那可真意味着全黎城出动了。
“娘子,我不曾戏言。”
与全城作嫁妆,一诺千金,千金、价值连城。
门外众人虽然被封了四肢,动弹不得,但意识还存在,同样望见浩荡的队伍,心中暗喜,念着全黎城还怕对付不过个暮黎宫。
冰封持续。
人走近了,却因数量庞大无法尽数挤进来,只得绕山丘站了一圈又一圈。
有几人挤进来,撞见一片冰天雪地,识时务地在身上加了层结界罩,穆离看着他进来,并未为难。
门外那群人还盼着快些大打出手,却不想那些人对着月塔上方一抱拳,低下头:“多谢暮黎宫宫主及时出手相助!”
人群躁动了,却依旧无法动弹,只愤愤而疑惑地听他说下去:“想必宫主早已预料到,我等愚钝,直至今日还未发现,烨族的阴灵已经南下了。”
花棠站在一旁,笑嘻嘻地摆手:“过奖了,还赖镇宇门主回归,带回了点风声。”
又向被冰封住的众人喊了声:“听到了么,答案已然明了。”
赶来的男子带着一群人站在月塔下,对着上方月塔,虔诚一拜。远方人群杵在山上,也齐齐伏下身子,对这个方向拜了下去。
从前有规矩,月塔为圣物,外人造访暮黎宫前必先照这里的规矩一拜。
更何况,现下是有求于人。
他带领着众人起身,郑重道:“我等位处南城,而烨族阴灵地处北域,打到这里,意味着已经踏过了半边黎城!”
他又一抱拳:“之前诸多误解,还请君子海谅。贵门的傀儡出动到黎城各角落时,我们大家还在纳闷,怨声不断。被逼出来,大伙一起来暮黎宫问问清楚时,门内又传来消息,说是被阴物侵袭。”
他神色略难堪,抓了抓头:“当时大伙还当是你们暮黎宫,用傀儡把我们逼出,来个调虎离山,再偷袭我们门内……后来发现这根本不是傀儡,是北下的阴灵,身上都有烨族标记!”
“实在惭愧,我等方知暮黎宫放傀儡此举,看似戏耍,实则暗中提醒大家伙,又免得暴露身份,引起烨族注意——这把戏连我们西江湖的人到现在才明白,更别提烨族人了!”
“我们得感谢暮黎宫的良苦用心呐,把咱逼出来,我们才得以躲过一劫!”
烨族阴灵,也是由人控制,潜入黎城,抓的自当是这些门派的头目了。
等头头们都被逼出来,烨族阴灵望着仅剩的一群妇孺和小喽啰,自然失了出手价值。
花棠第一次放出傀儡,威胁全城的时间,是子夜时分。
那个时候,烨族阴灵已经潜了进来,若不及时出手,靠人力一个个去提醒,是肯定来不及的。傀儡靠飘,速度堪比瞬移,方能及时把人赶出来,免受一劫。
况且,就算来得及提醒,解释的时间又浪费不起。做法不够极端,定有傻子死活不愿信,最后耽误的还是自个儿的命。
虽看上去像儿戏,像上位者卑劣的手段,但不出手,恐怕那时阴灵已乘着夜色,把黎城众人在睡梦中抹杀个干净了。
烨族阴灵入侵的消息,花棠起先也不知,幸得镇宇老门主的消息。
他曾透露,自己回黎城的原因,是发觉北域的阴灵活跃,大又卷土重来之势。借此猜测,烨族有对付西江湖的意思,因而重回故土守着。
他毕竟是从北方来的,消息更添可信度,花棠自此留心,在北边插上眼线。
不想烨族阴灵狡猾,行动隐蔽,发觉他们时,阴灵已遍布了大半个黎城。
忆,那日子时,众人还在睡梦中,穆离忽然坐起,花棠感到床榻颤动,也跟着睁开眼,月光下见他紧皱眉头,露出她从未见过的紧张神情。
他说:“我感知到了。”
“烨族阴灵,真的来了。”
风阑告诉过她,穆离小时候控制过阴灵,还是烨族的阴灵,牛得不行。
那时的玩笑话,现在看来真有几分可信。穆离确实是与烨族阴灵交过手的,那种感觉,从小刻在记忆里,这辈子都忘不了,因而他比任何人都熟悉。
他本能地警觉起来,想到秋夫人之死,忽觉许久静如死水的心神开始慌张,下意识搂紧花棠。
他是怕了吧,不能,再让这阴邪之物盯上至爱。
—
回到当下。
众人抽了口凉气,“阴灵不知何时起的,才短短一会儿,黎城……说的难听点是全线沦陷。”
这才求助到暮黎宫头上。
也不算求助吧,先来唯一没遭阴灵殃的暮黎宫落脚。
“宫主明见,我等不可拖了后腿,大家理当齐心,贡出自己的一份力,把烨族的入侵者赶回老巢!”
月塔下,人声又起,沸沸扬扬。
“我代表南城加入此战!”那人举起拳头一声高喊。
恒川门门主与白少安并肩而立,走上前,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开了口:“西城愿助。”
他转过头,与白少安轻声交谈几句,告诉他,被逼至绝路时,还可顺水路逃走。
镇宇门主无论何时都是一张笑脸,在熙攘的人群中,小老头举着拐杖上前:“北城全力支持!放手去做吧年轻人!”
那笑容那眼神,应景的,怎么看都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人群又熙熙攘攘起来:“东城呢?可别掉链子啊。”
众人心系的东方玄门之首,九昼,乃黎城一大门派,少了这个大家伙,总觉得心里没底气。
呼唤东城的声音还未停歇,一人轻咳几声,道:“我们南城避世,常年居安,却也属咱黎城的一部分,不出把力,哎,老脸过意不去。”
众人看去,长春门门主继续道:“我长春门,何取此名?长春长春,复凋零之生灵,更是,望岁岁黎城春花开放,下一代,正值壮年。”
“怎可就此夭折!”
“怎可就此夭折!”
这句话是神情愤慨的镇宇小老头接上的,几个字,掷地有声。
花棠却露出一瞬呆滞的神情。
这是,黎城原来的样子。
若它早就出现了,就不会有西江湖,若没有西江湖,也不会复出黎城原来的模样。
茫茫人海中,白少安被几个门主扯淡的本事惊到了,浑身鸡皮疙瘩,想方设法从人海中挤出来,朝花棠挥手:“丫头!这里!”
“你看你师父,给你找了全城的帮手,你还怂甚!”
花棠笑他:“牛得你,啥都往自己脸上贴。”
“和北边的打场架而已,哪来这么多屁话,为师就一句——挺你!”
话音刚落,白少安拽拽地回身,站到恒川门门主身旁,双手环抱,身姿笔挺。
“东城的呢?还没来?”
众人忽觉此事好笑:“之前说要收拾暮黎宫,他最起劲,这会儿一致对敌干正经事了,人影都不见!”
白少安不动声色地暗笑。
还真给他说准了,九昼门主如此没没出息,只念着江湖霸主之位。
“少主,此事耽误不得!阴灵已经潜入各个角落了,先商讨办法!”
花棠:“傀儡已派出去了,他们盯着阴灵的动向。但各位要明确,傀儡虽然看上去分布甚广,但无论是从数量、还是实力来看,没有十足的把握与烨族阴灵正面对上。”
穆离告诫过,烨族阴灵有多强大。
单凭穆贵妃留下的傀儡军团,就算这段时间她陆陆续续编了些鬼入队,面对烨族阴灵,还是难以抗衡的。
花棠拍了拍月塔栏杆,开口:“暮黎宫及时建立结界,因而未遭阴灵毒手,放眼全黎城,是唯一一个安全的地方。其他各区已沦陷,大家待在那边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首先第一步,聚集在这里是正确的选择。”
“但家中老小,很可能沦为阴灵的人质,或爪下死鬼。并非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大家必须接受这个事实!”花棠高声道,“不过,傀儡帮忙盯着,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大家现在还无人伤亡!”
她举起一面镜子,有钟磬那么大,镜面上映出另一头的景象。
有人惊呼:“是北方!镇宇门后面一点的地方!”
镜中倒映出一座巍峨高楼,光线不太明敞,阴暗角落里隐约可见几个人影。镜中画面转变,把人影照得清晰了,才发觉瘆得慌。
那哪里是人,双眼被挖徒剩两个黑窟窿,面色发青,垂手偻背,像僵尸一样姿势别扭地前行。
那个速度还挺快。
花棠告诉众人:“他们有所发觉了,在往暮黎宫的方向靠近。”
虽然镜中景象是北方,但能从周边景色的移动能分辨出来,他们在南下。
镜子好似跟着他们的步伐,忽然,一只阴灵停了下来,身侧有个小女娃跌坐在地上,满脸泪痕,吓得不知所措。
众人都捏了把汗。
不知哪家可怜的娃娃。
也许这会儿遭殃的是这女娃,下一刻,这玩意没准就冲到自己家中,还不知家人现在可藏好了。
“再耗下去都是人命!宫主,快些出手吧!”
镜中景象却一个转变,那女娃站起来,抹干眼角的泪,忽然立掌下劈,暗红血雾喷溅,景象恢复清晰时,女娃还是那女娃,傀儡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
她好似知道镜面在哪里,镜中,她转过头对着大家笑,摘下帽子,拨开刘海,露出一头抢眼的白发,以及两只血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