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1 / 2)
贞元帝反问:“你亦喜道法?”
朝天宫乃前朝宣宗皇帝所建道观, 其制多仿南京朝天宫, 素日前往进香者皆皇室宗亲, 不对他人开放。
顾云容只能道是,表示久仰朝天宫大名, 想亲往一观。
贞元帝稍作思虑,应下,又道:“你若能赢, 朕不仅安排你去朝天宫,还要重重赏你。”
顾云容垂首谢恩。
她去朝天宫, 自然是想故地重游。她一早就想去看看前世的这个殒命之地, 但争奈身份不及,让桓澈领着去又过于扎眼, 这便想到了借着此番,跟皇帝要一句话。
顾云容以为是要用什么法子决定出战人选, 她方才那番话, 也是想告诉皇帝她有把握,以免自己被剔出去。
却不曾想,原是三人都要去。
那位公主的口气颇大,扬言国朝这边能来几个来几个,她悉数奉陪。
顾云容被安排在最后下场,她前面一个就是傅璧。
傅璧颇自若,饮茶之间还与她微笑闲话, 倒也没什么架子。顾云容觉得这姑娘比聂歆之流强得多, 聂歆那种反像土财主。
桓澈听闻迎战倭国公主的闺秀里竟有顾云容, 略有讶异,旋又猜到顾云容应当是打着什么算盘的。
迎战两个武士的分别是荣王与桓澈。
三局两胜制,桓澈这边很快连胜两局,半分喘息之机也没给对方留,还棋头时,对方的脸色都是青的,直欲掀了棋枰。
桓澈顺道去围观荣王那一桌。荣王上一盘惜败,这一局尚胶着在中盘。
桓澈见荣王不住皱眉,额角甚至沁了汗,心中冷笑。
荣王怕是跟太子计议好了,胜出之后,跟父皇要甚好处。回头若是输了,不仅筹谋落空,脸也没处搁。
荣王眼角瞥见桓澈立在一旁,直磨后槽牙。
说来气人,他这个弟弟奸狡便罢了,连棋艺也踔绝。
他这一局若是输了,丢的可不仅是他的脸。他虽不喜这个七弟,但此刻倒想暗求襄助,想问问他下一步走哪儿好……
然而抹不开面子。
荣王心中哀嚎之际,大友宁光已经胜了一人。
大友宁光是大友隆盛的掌珠,此番随使团前来叫战的便是她。
中间休憩时,大友宁光欲往华盖殿去,却被宫人阻拦,道内中君臣与各国使团俱在,她需作回避。
大友宁光也习汉语汉字,但倭国与国朝典范有别,在她的国度,公卿诸侯会面时,妻儿都是要待侍一旁的,正跟国朝的回避成规相反。
她看实是进不去,悻悻而归。
傅璧这一轮扳回一局,但胜得颇险。
傅璧回来时,面色尚有些苍白。她拉住顾云容,低声道:“云容小心些,不可轻敌,那公主颇有些本事。棋虽自我朝传入,却不曾想倭国人倒是钻研得通透。”
顾云容点头。
距第三轮开始还有半刻钟时,大友宁光正一面惊叹天-朝点心茶果之精致,一面品尝,忽听殿门开启的响动。
回头一看,立时起身。
“馆样怎来了?”大友宁光兴奋之下,张口便是倭语。
宗承则以汉语道:“来观棋。”
大友宁光正待再跟宗承搭话,便见自己这一轮的对手来了。
她的目光在顾云容身上掠了掠,暗道这个比前两个更要貌美,只不知是否中看不中用。
双方各自落座之后,宗承便径直站到了顾云容一侧。
大友宁光与顾云容齐齐看向宗承。
大友宁光立起,以倭语道:“宗殿为何不立于我处?”
宗承听她呼他宗殿,淡然道:“我乃天-朝子民,立于此处天经地义。”
大友宁光攥紧手。
正此时,殿门再度开启,竟是两国各来了人。
倭国这边来的是以妙信和尚为首的几个使臣,而国朝这边来的则是几位亲王。
顾云容瞬觉压力巨大。
她万没料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为国出战。
前面一胜一负,她若不能扭转局势,她自己都觉得对不住祖国母亲。
博弈之处设在文昭阁,琼楼玉宇,殿阔廊深,可纳百人,因此到场人虽多,但并不显拥挤。
桓澈一到,便立至顾云容另一侧。
与宗承一左一右,门神一样。
妙信和尚也忙挑了一人,两人各立大友宁光左右。
大友宁光望了对面一眼,问了顾云容名姓,随即自报家门。
“你唤我光姬便可。”大友宁光用不大纯熟的汉语道。
顾云容一愣,咣叽?
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一种简略称法,提取公主名字内中一字与姬合用。
大友宁光见宗承凝神看顾云容落子,平素波澜不兴的面上竟是神色几变。瞬时心浮气躁,不消片时便输了。
等妙信和尚俯身硬着头皮与她说可以回去了,她才发现自己竟已输了棋。
大友宁光不忿,在国朝众人欢呼称快将要散去时,又提出三局两胜。
桓澈见大友宁光竟有耍赖之势,本要使人将她带出去,但行三的崇王忽道:“就应了她又何妨?难不成还怕了她。”
话落,诸王纷纷附和。
荣王看桓澈那般上心,心中哂笑,不知是父皇交代了要桓澈无论如何都帮顾云容赢下这一局,还是他被美人迷住了。
桓澈低头看顾云容,见她点头,这便未作坚持。
第二局开始后,大友宁光全心投入,顾云容明显感受到对方攻势陡转凌厉,虽仍处上风,但落子越来越慢。
桓澈对着棋枰却是越发困惑,他怎么觉着顾云容这棋路有些眼熟……似乎是他惯用的路数?
果然天生就是要做夫妻的,这都能合得上。
他嘴角微微翘起。
将至终盘,顾云容越发感到吃力。对方棋路愈加多变,有时出其不意的一子落下,令她措手不及,她拈着棋子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紧。
顾云容专心一意盯着棋枰时,宗承却留意到了对面妙信和尚的小动作。
他以阔袖为阻挡,在大友宁光后臂上迅速点划,随后大友宁光便会下出出奇一招。
宗承冷笑,他就说,大友宁光的棋艺何时精进至此了。
他原就从不跟人讲求什么公平,凡事但求结果,不论过程。如今见状,调回目光,状似不经意地在顾云容侧面抬手拂袖。
桓澈也发现了对面的猫腻,护短之心瞬起,暗朝顾云容使眼色。
顾云容左右看看。
两人均极力示意她破局之眼何在,但好像……示意的不是一个地方。
这大约是两人棋路不同所致。
顾云容想了一想,选了宗承的建议。
她一直用桓澈的棋路,陡转路数,更能攻其不备。
桓澈见她竟是听了宗承的,顿时不豫。
宗承又指点了一招后,顾云容再胜。
大友宁光彻底恼了,表示输得不服,要再来一局。
桓澈一口应下,并在开局前命妙信等人退开。
“二位也需退开。”大友宁光说这话时,盯着宗承。
她怎会看不出,顾云容方才得了宗承的点拨。
桓澈已瞧出顾云容棋艺在光姬之上,叮嘱她莫慌便可赢,放心地坐到一旁喝茶。
宗承亦退了开去,只仍旧站着远观。
坤宁宫内,坐在徐氏近侧的胡氏将话头绕到了方才之事上。
“原来令爱还精通棋艺,此番若能得胜,陛下与娘娘少不得厚赏。”
徐氏笑得勉强。
她是全未想到女儿会去凑这个热闹。女儿是会下棋不错,但她可没听说女儿在这上头十分出挑。万一弄砸了……
两刻后,忽有宫人来报喜:“娘娘,傅姑娘与顾姑娘胜了那倭国公主。尤其是顾姑娘,连胜三局,那公主无地自容,气得拂袖而去。”
冯皇后知贞元帝定会因此开怀,自家便也高兴,吩咐让顾云容稍后来她这里领赏。
一众命妇哗然,纷纷恭维徐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