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1 / 2)
我轻声说:“不用着急的,已经不……”
“闭嘴!”靖澜低声呵斥,不仅没有减速,反而更加快速的往回狂奔去。
一路上,数不清的仙娥上神向他行礼,他没搭理他们,也没丝毫减速的意思。帽斗下,我的视线从这些低着的头顶划过,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在昆仑玉场这半年与世隔绝的生活,我没有听见任何关于靖澜的消息。如今看来,他不像老天帝那样柔和。
他和我径直跑到玉山宫殿专属于君王的院落。此院落毗邻王母的寝宫冰玉殿,是整个玉山宫殿景致最美的地方,也是离瑶池最近的地方。
院墙是一人多高的青色玉璧,墙壁顶端伏着晶莹剔透的冰龙;院内是一条如梦似幻的洁白拱桥,桥下一汪碧水,里面游动着几尾闪着五彩光华的冰鱼。见人来了,躲在白瓣粉尖的芙蕖下面偷偷看着我俩;过了桥,雪地里长满雪莲。我咽了口口水,不知这些花要羡煞多少采药的凡人半仙。
有这样的院子,房屋自不必说,飞檐斗拱,高雅气派。桌椅橱柜都是最奢华的材料,最典雅的造型,甚至连床也大得离谱,并排睡四五个人没问题。
靖澜迈进屋子,二话不说将我撂在床上。半年来的婢女生活,让我第一反应不是体验舒不舒适,而是去看血迹有没有蹭到床单。我这样小心翼翼,不知又怎么激怒了他,“你呆着别动,还嫌伤口小嘛?”他发现我是怕血蹭藏床,又一挥袖子,“孤王害你受伤,一定会全力弥补你。且不说这床单,就是整间房子污了,你都可以换新的。”
“这不能怪你……”我刚说了一句,他立刻又喝道:“闭嘴!”说着,他手指挥动,两边紫纱帷幔落了下来,将床严实遮住。办妥这一切,他便匆匆朝外面走去。我干坐在床上,愈发搞不懂他的想法。想把大麾挪走,发现血水又跟大麾粘在一起,想起刚才的剧痛,我只得长叹一声,乖乖等他回来。
不多时,一急促、一沉重的两组脚步声传进屋来。透过重重纱幔,我依稀能看见一个弯腰驼背的老仙人跟在靖澜后面,等靖澜站定,他颤悠了两下,几乎瘫软在地上。
靖澜等老仙人喘气的功夫,透过纱帐盯着我不动。自打魔尊被放跑后,靖澜看我就总是这副没有表情的表情,让我心里没底。
“费仙医,去看看。”靖澜右臂悬搁在腰际,左手招完仙医又背回身后,一副地道君王姿态。那老仙人行一大礼,迈着小碎步,要上来撩床帏,却被靖澜喝住:“床内是女眷,多有不便。”
老仙人毫不掩饰的发出一声惊奇的声音,似乎发现了天大的八卦。不过他混了这么多年,惯会察言观色,立刻退后并盘腿坐下,“老臣明了,这就催出真元为娘娘看伤。”
“她不是娘娘。”靖澜没有动,只是声音冷了一分。
老仙人立马以一副了然的声音回答,“老臣明了,这就为这位仙子看伤。“
“她不是仙子。”靖澜的声音又冷了一分,似乎落在水上也能冻冰了。
那老仙人屡次拍马屁都拍马腿上,终于再不敢口出妄言,转而使出浑身解数,于胸前凝结出一个莹白色的光球来。这光球穿过床帏,一圈圈把我从头到脚绕了个便。
我从小因福气加持,没受过什么需要看大夫的伤,这种以灵气看病的方式更是闻所未闻,一时间童心大发,再加上伤口麻木也不那么疼了,便盯着这可爱的小光球笑了起来。视线追逐光球忽左忽右,猛地与一强烈的目光相接,我再顾不上看那光球,视线与床帏外射来的目光纠缠在一起。
我想起与靖澜拜堂那天,我们也是对视着彼此许下永恒的诺言。我还没问靖澜当时在想什么呢……
“老臣,已经完全了解了。”费仙医站起身来对靖澜道:“恕臣直言,患者情况不太乐观,恐怕以后再也不能……”
靖澜抬起一只手,“出去说。”语毕,便带着老仙人急匆匆的走了出去,让我在床上干着急。
以后再也不能……不能什么?不能走?不能练武?这话说一半简直要急死人啊!
谁知靖澜这一去,过了许久才回来。他端了一脸盆雪水进门,二话不说撩开床帏,蹲下撩着雪水给我擦拭伤口。”
清澈的雪水很快就变成粉红色,他端出去倒掉,又舀一盆新的回来。折腾了几次,他终于开口,“疼么。”
我咬着嘴唇摇摇头。这些明明可以交给婢女做……
然而我转念一想,他一定是不想让别人看见我们在一起,又不忍心扔下我,才只能自己动手。他头也不抬,没看见我的表情,“如果我下手重了,你就说一声。”我才不会吭声,我会拼命忍住。看着他这样悉心的照料我,我舍不得用任何声音打断。
。”
我小声嘟囔:“可你当初受了伤,不就直接泡温泉了吗?”
他白我一眼,“首先,我那是冻僵了,为了驱寒只得泡在温泉里。其次……谁说我不疼?”
我的好奇心霎时间战胜了理智与分寸,追问:“那你为什么还成天泡着?”
他的眉竖了起来,表情严厉的很,吓得我不禁缩成小团。可他没再像冰湖那般失控,只是烦闷的长出一口气,“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
我半疑惑半畏惧的看着他,不知靖澜这变的又是第几张脸。
“坐着干嘛?你不累吗?”靖澜的声音传来,透着一丝落寞与疲惫。我遵命躺下。他转过身,仄仄的看着我,“你怎么不说话?”
我觉得有点委屈,“你不是老叫我闭嘴吗?”
他意外的没有生气,而是用无力的声音说:“抱歉。这句话最近常挂在嘴边,成了习惯。”我看见他捏着眉心,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有点为他心疼。
只是,我现在还有这个资格吗?
见我不问,他倒是自己回答起来,声音飘渺,似乎说的已经是隔世的回忆,“那时候,我傻傻的觉得,只要泡在温泉里,你就会……一直待在我身边,不会离我而去。”
我听后又何尝不伤感。只是,我实在拿捏不准他的脾气,不敢搭腔。
过了一会,他似乎觉得没意思,又撑着头侧躺着看我,“你怎么不答话?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唯唯诺诺了?”
我苦笑。若是把我这半年的境遇说出来,他自然会知道。只是我总觉得这样做有点像是背后告状,要是给择玉上仙他们带来麻烦就不好了。更何况,如果靖澜听后不仅不为我抱不平,还幸灾乐祸,我更是自讨没趣,何必。
见我连这也不答,他终于忍不住了,“你哑巴了?以前的伶牙俐齿到哪儿去了?”我撅着嘴,仍旧一言不发。人常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我瞧他现在倒差不多。万一说错一句,给我来个斩立决,我后悔都来不及。
他见发怒气氛更僵,思考再三还是换了软的,“孤王也能猜到你的顾虑。不如咱们来个约定:今夜,在这床帏之内,咱们都忘了自己的身份如何?”
这倒有些新鲜。我扭头看着他,听他继续说,“咱们装作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初次见面,互相聊聊自己最近的境遇,如何?”他见我似乎认可这种做法,又补充:“完全坦诚,不用担心后果。”
“……真的?”我迟疑的问。
“当然。君王一诺重千金。”靖澜脸上绽开微笑,这是我这回第一次看他笑。看来他最近也是相当寂寞,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你先说。”
我俩对视着,异口同声的说了这句话。说完又都笑了,他长出一口气,“我比你快了一瞬,所以要你先说。”
我莞尔,他果然恢复了原来爱耍赖皮的模样。于是,我眼睛一转,清清嗓子问道:“请问,这位大哥高姓大名。”
他拄着的脑袋猛地滑了一下,“我让你说你最近的境遇,你怎么从这么遥远的话题开始?”
我委屈的嘟嘴:“说路遇的也是你,让我先说的也是你。什么都要顺着你,那我不玩了。”
他听完愣了一下,竟像以前那样宠溺的捏捏我的鼻头,“你说的对,咱们按规矩走。咳咳,在下靖澜,请问这位兄台高姓大名,从什么地方来?哎呀,在下见你行动不便,特别是腹部和左腿,不知兄台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受的伤?在下家里世代行医,对疾病略懂一二,你细细讲来,也许在下能帮帮忙。”他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终于停下来。见我呆若木鸡,他扬扬下巴,“愣着干嘛,该你了。”
没想到他着嘴皮子比当年还厉害,我不服道:“你耍赖!哪有这初遇就问这么多问题的,而且哪那么巧你家就世代行医啊?”
这下他坚决不退步了,“你看。我严格遵守规定,把你当路遇的人看待。谁说我就不能是一个性格开朗且喜欢助人的医师啊?”
我知道我一辈子也说不过他。只得做了个鬼脸开始继续回话,“我是前些日子在昆仑雪山的一条玉河畔,被蛟龙所伤的。”
“你为什么要去送死?”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我不想多言,便问:“你不是医师么?打听那么多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