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天梯(1 / 2)
“景岫!别这样,你看清楚,我是林轸!”林轸眼看着景岫又被那乐声所控制,仍是试图唤醒她,可似乎是那群难缠的半面女换了曲调的缘故,这一次,景岫听见他的呼唤,只是目光渐渐有些挣扎,但很快又完全被控制住了。
按照现在这种情况来看,这半面女根本不是活物,所以也必然不会如有血有肉的人一般需要停下休息,只要那控制她们的东西一直存在,她们便会一直展开阵法。而只要她们的阵法不停下,那景岫便会一直被困在阵中,就算她不攻击其他活物,那她自己也同样会迷失其中,然后一点一点被消耗而死的。
林轸这么想着,心中倒多了几分惋惜,这少女实在是灵秀动人,如珠似玉,只可惜遇上了自己,今日多半是要命丧于此了。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黑足猫,自己不受干扰倒上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知为何,这猫居然也对此阵无动于衷。
按道理来讲,只要是活物,心上有血有肉,便都会受这半面女乐声的干扰,为何这猫崽子只是被景岫忽然袭来的利刃给吓到了,但却全然没有被这嘈杂曲调所干扰后的失常的反应呢?
林轸一边思考着,一边还要躲避景岫招招狠厉的攻击。
忽然间,他想起刚刚这猫消失了好一段时间,而再回来时嘴上多了些水果残渣和污渍,看上去似乎是吃了些什么。
假如竹叶青栖息之地附近便有解毒的蛇草,那么这山洞中附近会不会也有抵御半面女乐声的灵药呢?
他灵光乍现,直直向外跑去,而随后景岫见到眼中的“怪物”转身便逃,于是也追了上去。
果不其然,见景岫向厢房外飞奔离而去,那群半面女也受着操控坐在凳子上悬空飞起,向二人方向迅速跟了过去。
林轸趁着在乐坊中左躲右避这会儿功夫,偷偷将黑足猫放了出去,这猫极通人性,“嗖”得一下就蹿了出去,林轸跟随它出了乐坊,在乐坊外一片草地中发现了几株低矮的植物,那猫见了这植物便停下打了个滚,又攀上那植物随意吃了几个上面结出的细小绛红果实。
看来,这吃了这果子,即使是正常人,也不会再害怕这半面女的乐声了。
他就这么想着,忽听见身后的急匆匆的踏步声,再一回头,便看见景岫红着眼睛追了上来。
这少女的武功确实好得很,但此时她正处于狂暴的状态中,理智不再便只会使用武力,此时林轸早已准备好了几根银针,藏在袖子里了,将那淬满毒汁的银针刺进她脖颈里,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她便会完全停止呼吸,到那时便是回天乏术,神鬼难医了。
也到了该动手的时刻了,林轸想。
自己已经对她一再留情,如今他也不必将这果子给她,只需趁她再次袭来的时候将银针刺入她的体内,一切便都可以结束了。毕竟那些半面根本奈何不料自己,此后的路他可以自己走,藏在此地的宝贝,他也可以自己去寻,这少女已是再无用处了。
林轸,别再心软,你这一生哪次心软不是害得自己遍体鳞伤?
他狠下心肠,眼见景岫一步步逼近他,他在心中暗数着她的步数,脸上却是藏不住的悲哀与不舍,他应该庆幸,此刻的少女已经失去了神志,否则,便是他这样外露的感情,也足以引起眼前人的疑惑来。
五,四,三,二……
二人只差一步之遥,林轸手上的银针也早已蓄势待发。
可景岫却再没上前一步。
林轸就这么望着她,也没再向前一步。
为什么?别再拖延时间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自己应该先下手为强的,你等的时间越长,她痛苦的时间就越长,林轸啊林轸,枉你自觉薄幸冷情,怎么一遇上她便总是这般优柔寡断?
林轸第一千遍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他想,他应该要这么做的,就如同之前的千百次那样,冷血,无情,杀伐果断,他就是作为杀人工具被培养出来的,他就应该将针刺进他的脖子里,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啊,这也没什么难的,自己早已经数不清这样做过多少回了。
但他还是没能下手,他们就这样僵持着。
林轸眼里满是悲哀,那悲哀似乎就要溢出来,一直流淌的景岫的脚边,他不知为何自己迟迟不肯动手,也许是…也许是他需要一个理由,只要景岫先动了手,他便有了这个理由,他有了这个理由,也许在往后的日子里每每回想起她时,懊恼后悔就不至于突然袭上心头。
终于,景岫的手轻轻动了一下,紧接着,林轸亦抬起了手臂,他的针离景岫的颈侧不会半寸,而景岫却用那只手轻轻抚上了林轸的面颊。
一股团着热气的触感猛然冲向林轸,他愣了愣,忽然看见了景岫那双赤红的眼睛。
林轸曾经见过许多双眼睛,悲哀的、失落的、精明的、无辜的、阴狠的,通过这一双双眼睛,便可窥探人心,别人或许不那么精通,可林轸却颇擅此道,这些眼睛大多贪婪又晦暗,与这浑浊世间倒也相配。
可纵然是他看过这么多双眼睛,却仍无法辨认这双赤红色眼睛里所传递的情感,那里面有疯狂,有仇恨,有挣扎,有痛苦,有悲伤,或许还有…
情?
因何生情?明明你我才相识不久,为何你这般看向我,竟让我觉得,我们不是相遇,而是重逢?
林轸觉得那双眼睛为何这般复杂,他盯着她看,却再也看不透她,正如他不明白现在景岫明明该用匕首击向自己,但她却只是温柔的抚上了自己的脸。
可还没等他分辨出她眼中的种种情感,便听见了利刃刺穿胸膛那血肉模糊的声响,他怔怔地低头看去,那把匕首此时已穿进了景岫的肩膀,腥浓的血水霎时间浸透了她的半边衣衫,滴答,滴答,一声两声,随着血缓缓滴落的声音,景岫一下如被人卸了力一般跌坐在地上,那只抚摸林轸脸颊的手也被抽干了力气缓缓垂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林轸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什么冷心冷性,什么谨慎克制,通通荡然无存。
他眼圈微红,神情紧张,蹲下来抱住景岫的臂膀,狠狠地责问他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谁准你这么做的?谁准你这么伤害自己,程景岫?!”
景岫没说话,只是又将匕首旋进半寸,林轸赶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做出什么动作来。
也因着这剧烈的疼痛,景岫猛然吐出一口鲜血,继而眼中才慢慢有了神采。
她看着林轸的眼睛,仿佛刚刚与猛兽搏命过一般,忽而朗笑一声,道:“哈哈,畅快!”
只是她刺得太重了些,说道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气息有些不稳,便开始急促喘息。
林轸见她这副不要命的样子,连忙轻抚她的背,将怀里的丹药喂给她,将她的血暂时止住了。
景岫定定看着他这副如玉的面孔上透露着紧张与焦躁,定了定神,嘴唇白得吓人,可那黑亮的眼眸中却闪着细碎的微光:“我同你说过的,小神医,只要有我程景岫在一天,你就欢喜一天,安心一天,我绝不会允许再有人欺负你的,你要…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