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此等美景(1 / 2)
他依姑娘称呼,猜测前者是泰山,后者是北京,心笑这名字取得倒也有趣。
三人回过神来,纷纷上前,把他团团围住,观赏稀有动物一般看着他,泰山问道:“你住这里?”他摇摇头。
“你从哪里来?”他又摇头。
“到哪里去?”他仍旧摇头。
北京在这当儿已把四周打量了个遍,也问道:“就你一个人?”他点点头。
三人见他听得懂话,精神大涨,互相对视了一下,姑娘道:“你和我们一起走,好吗?”
“去哪里?”
“哇!”三个人又一起叫了起来:“你会讲话?”全没注意这句话说的无聊,脸上都绽放出光彩来,重华看到他们终于露出和年龄相仿的青春活力,尤其那姑娘,一口整齐贝齿,不禁也跟着他们开心的笑了。
“家里啊。”姑娘激动得满脸通红。
“好。”他答应道。
三个人连忙转身,簇拥着他出林,仿佛怕他跑了。
“江南,你不看桃花了?”北京和姑娘笑道。
“这不看过了。”江南毫不介意道。
重华想林中景致确实优美,便道:“不如再看一下吧。”便要停下。
北京江南瞟了一下泰山,齐道:“不了。”
到了神行机车跟前,泰山找一件自己的袍服给他换了,他犹抱着旧鞋旧服,不忍弃之,只道:“这二件都是故人相赠,暂且留下。”
泰山又问了他称呼,他此时已不愿以真名示人,只说:“我姓金”
“哦,金先生。”三人也不多问,竟和福先生、闫长老称呼一致。
他听泰山三人商议:机车上尚有四五天水粮,途中还可停留二日,既在此处有人偶遇,不如在周围再搜寻些地方。
他们自行换上威能甲衣,江南问道:“金先生呢?”
他已发现三人以泰山为首,他看似粗豪,其实比其它二人都成熟克制,至于北京,一腔心思都在江南身上,眼神游移就没离开她过,此时听她发问,目光也跟着投向泰山。
泰山略一思索道:“我们由东南而来,现在只须往北、东北方向巡行,时间还够,就先驾机车巡视,但有迹象时,再分头细看,只留一人在机车上陪金先生就行。”
他嘴上说着,先进了驾驶舱,北京江南却又教重华如何进去坐了,然后坐在他对面,扔过一包水来,他道了声谢,打开来喝了二口,确实甘冽。
他于舱中一切明了,只不多言,闭目假寐。
他已明白三人身份,只不知道他们所负的任务怎样,三人除了商量正事,都是面如尸皮,惜字如金,是以无从得知,更不知他们所说的家是否就是西新基地。想到三人年纪轻轻,都有迟暮之像,全无当年自己一帮队员的意气风发各具雄心,不禁暗暗摇头。
舱中明明有四个大活人,竟很长时间一句话也没有,气氛异常难堪,他甚是难受,不停地咽着喉咙,终于忍不住眯眼打探面前二人,竟发现一个秘密来,原来北京江南正襟危坐之后,北京的右手拢在江南的后腰,江南的左手也不易觉察的落在身后,二人手臂明显在不停地动作。
他初是好笑,再觉得无聊,直到时间长了,二人仍不收敛,心中便生出鄙视之意来,只觉得基地择人如此,实为不察。
泰山将车停在一个大塬上,了望一下四周道:“基地提醒:这个位置周围土息深厚,有水则生,无水则死,眼下这里树草旺盛,说不定便有收获,我们今天就在此附近搜索。北面还有一个点,明天再干一天,就可回基地了。”
见北京江南二人都无意见,又对江南道:“你留下陪金先生,我和北京前去打探。”
江南不肯,北京也道:“你开车累了,留下吧,我和江南去。”
泰山同意,二人分了方向,检查了装备,各自飞去。
泰山又把机车检查个遍,和重华道:“车上水不多了,我去附近找找水源,他们回来可用,很快回来。”
重华回答:“你放心去吧,我不乱动就是。”泰山宽厚的笑了。
威龙甲衣很是快捷,不多久他就拎了一大皮袋水回来。
“这么快?”他艳羡无比。
泰山不答,去机车中取了一只蜂窝盒子,倒了水,搁在一边。
“这是干什么?”他问泰山。
“看看水有没有毒。”
“水里有毒?这水这么清!”
泰山看了看他,又没有答话。
他心中大奇,福先生族人、闫长老一支从未说过类似的话、有过类似的做法,基地里的人怎么对饮水这么谨慎呢?他猛的想起乌婆婆为毒水所伤的事情,又想起和尊亲逃难时饮水都是经软体黑葫芦滤化,心中明白,大洪水留下来的文明知道水体污染太重,早就不用自然的生水,遗传下来的法则是只能每水必试,他既想通,心情反而沉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泰山见他如此,生疑道:“你怎么了?”
他怜悯的看着他问:“有毒吗?”
泰山倒掉蜂窝盒子里的水,又仔细看了看,欢颜道:“还好,没有。”
“以前发现过带毒的吗?”
“当然。”
“知道为什么有毒?”
泰山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你知道?”
“嗯。刚才你说过这里土息深厚,有水则生,无水则死?”
“是啊。”
“如果是毒水,草木又怎么如此旺盛?”见泰山点头,他又道:“早先,所有的水都无毒,各处的土都自有灵性,万物生长各得其生命妙趣,是因为我们的地球,”他跺跺脚,“就是地下,有很多成份,有石头、有铁、有金有银…,它们各处所安,互不干扰,后来人们随意掏取混放,水从此不再纯净,由善变恶,便有毒了。”
泰山听得入迷,问他道:“那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不需要用水吗?”
重华看了看他,没作回答,转而问道:“那你们住的地方用水都要这样试?”
“不,我们那里有昆仑河,里面的水是神水,机车里带的水就出自于它。”他说到这里,忽然警惕起来,重华再问时,便一字不答,先回到机车边上,换下威龙甲衣,然后走到一边,抬起手腕,自说自话一通。
重华当然明白他是在用随身宝和北京江南联系,只是刚才见他试水,不免忧心福先生和闫长老二边族人不得明白,别也遭遇毒水。
他在塬上散步远望,泰山在他眼里模糊起来,他发现自己短短的时间里已对这三人兴趣缺缺,他们明明正是阳气充足的年龄,却像病鸡一般,除了正事,不讲也不问,多说一个字也不愿意,从早到晚,脸上阴阴郁郁,萎靡不振。福先生、闫长老二族中的少年,穷归穷苦归苦,永远活蹦乱跳,一副使不完的劲,二相一比,三个佼佼者闷声贼行,情志相差何止百倍!
“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出现令他们拘谨?”他看着泰山机械的背影想,可是思来想后,自己既没有透露身世行踪,也没有特别举止,如果基地的人都是这样,人类的文明就彻底断了,想到这里,他心里凉了半截,之前的激情烟消云散。
最令他气恼的是,自己还没有散步到他身边,他像躲着自己一样,突然转身走向机车,对自己不闻不见。
他闷着气了望一通远方,自己虽然不受待见,但总要跟着他们到达基地,暂且忍受些吧,便苦笑一声,低下头摇了摇,亏得这一低头,看到地上竟然有字:有监控,不得言。
字迹很大,似是以足写成,转头看泰山时,他正煞有介事的检查机车。
他胸腔里郁积的一股气顿时无影无踪,又立时感到四面八方正有无数个眼睛暗中看着自己,毛骨悚然!
他也不经意地擦掉字迹,刻上“在哪里”后便即离开,站得远远的悄悄留意。
泰山果然又找了机会留字:“手腕、衣服、车上”。
他恍然大悟:原来泰山他们在外每一言每一行基地都一清二楚,可能基地规矩太严,令他们大是惕惧,只能忍气吞声。
他大为震惊,绝想不到基地竟以如此鄙卑手段令三个大活人在千里之外也如木偶一般,比之生相和黑大怪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他看着泰山乌暗无光的脸,想到北京和江南战战栗栗的小动作,气愤填膺,也不管谁长谁短,决定先救了三个少年再说。
神行机车、威龙甲衣、随身宝他无所不熟,他所掌握的智慧泰山等人本就无法比拟,当年传祥曾教过他如何开关三种装备的录音录像(当年基地对外出队员并没有监控习惯,这些功能也是空置),所以胸有成竹。
他颇花了一些时间把一块地上刻满了字,泰山在一旁直等得乱了步伐,待他一走开,马上像企鹅一样一本正经的过来,这一看不免神慌,不曾想面前这个人对机车小飞龙随身宝的各项功能竟比自己还要精通,他又惊又佩,失了魂一样看着他。
他早在另一面刻下字,微笑问他:“他们二个该回来了吧?”
“啊,是。”泰山领会过来,走过去和他并肩而立,低头看时,地上刻着:“听我的,不要问。”连忙点头道:“我来问一下。”(他仓猝之下也忘了回避重华),便用随身宝呼喊了北京江南,二个均回应安全,马上即回。
他找了个死角,用传祥所教的方法,贴身把泰山手上随身宝上的机关关了,和他亲切道:“好了,你可以说话了。”
泰山哪里肯信,一张脸憋得又黑又亮,汗珠滚滚掉落,和他又是挤眼又是呲牙。
他拍了拍泰山的肩:“你不是相信我了吗?”拉过他的手,把如何开关随身宝功能的方法和他说了,告诉他:“基地知道你们讲话和行动,因为这个有录音功能,机车和威龙甲衣还能录像,所有一切都可以同时传输到基地,也能自行存储。”
“威龙甲衣?”
“就是你们身上穿的衣服。”
“哦,那叫小飞龙。”泰山更加信服,神色渐次放松,又小声问:“可以随便动吗?”
“可以,它不能录像。”
但是泰山还是不敢说话乱动。
他可怜之至:“但是不能关得太久了,以免基地怀疑,你抓紧带我上机车,我把机车和威龙甲衣,就是小飞龙的机关也讲与你知道。”
泰山此时已不能善身,咬一下牙,仍是一本正经的上了机车,坐到驾驶舱上,直到重华对他说:“好了。”他已是大汗淋漓。
重华又将随身宝调了一下,里面传出的果然是从他们出基地一直到早上安排出发计划时的各个声音,重华提醒他:“我刚才说‘好了’里面便没有。”
泰山猛地站起道:“真的没事了?”
重华和他微笑点头,又调了机车上的设备,竟和小飞龙情形一样,泰山一一亲见,此时慢慢坐下,掩面抽泣起来。
重华拍拍他的肩,心里叹道:“可怜的孩子!”又气恨恨的想:“可恨的人!”
泰山突然止了哭,求他道:“金先生,你把它们都开了吧。”
“为什么?”
“你不是说时间不能太久吗,我不想一个人享受这样的幸福,等他们回来后再打开一次。”
重华的眼睛湿润了,和泰山商量好明天一早再开,便把三个装备的功能都恢复了,二人出了舱,如常一般。
北京江南回来,说了附近并没有人的消息,泰山却不是惯常的细问,只说二人外出一天累了,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得出工。
夜里,当泰山用手语告之可以自由说话活动的时候,二人惊愕后,俱各心花怒放,哪里还睡得着,只是双臂抱胸假寐,重华看在眼里,听着他们深重的呼吸,又是痛惜不已。
好不容易得见晨曦,三人早早出舱,重华思虑更加周密,为他们解去三件装备上的监控功能,又按昨日示范给北京江南看了,二人这才全信,相拥而泣,之后放声大呼,又蹦又跳,近乎疯狂,完全恢复了青春本色。
激情过后,泰山把二人拉到身边说:“幸而金先生相救,不然活着也无味,只是还是谨慎为妙,不可肆意妄动,尤其舱内和小飞龙的装备解除非常勉强,以后仍要控制情绪,只在不着小飞龙装备,出舱走远后,靠调节随身宝讲话。”
重华点头赞许,北京江南二人更不反对。三个人外表平静,眼睛里都闪耀着喜悦的光芒。
重华从三人口中了解,基地确系在昆仑山,有三个主管,二主管分管他们,专门满地寻找可有人类生存;三主管掌管基地里人员活动和生产;大主管掌管所有装备资源,再细他们就概莫能知了。
重华问起三人那天聚在一起探寻什么时,泰山笑道:“三主管喜欢奇花异草,那日江南看到一丛花特好看,细心挖了带回去给他。”
重华莞尔道:“原来是这样。”又和他们道:“此处过去不远,有处大湖,野花正在绽放,不知有多少呢。”
江南听了高兴道:“我知道,那是圣湖,本来就想顺路看看。”
果然神行机车到达青海湖时,不过几日光景,那花那草那景都比前日又美到了头,连重华都动心不已,三人目光交汇,无须言语,齐齐关了全部装备,江南一路飞奔,不停大呼:“太美啦!”
北京跟在后面不知看她还是看景,人都呆了。
重华忽然伤感:此等美景,芒芒却不得见,不由得轻轻吁了口气。
泰山问他:“金先生为何如此伤感?”他知道这个金先生虽然面相年轻,便如传说中的神仙一样年长,倒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噢,我是在想这么美的地方,就我们四个人看得见,太可惜了!”
泰山接口道:“是啊,现在到处都看不到人。”此后机车直飞基地,一日夜间,泰山提醒他,远处亮光的地方,就是基地。
他贴着窗看,果然清冷的夜色中,一盏华灯雪白闪耀,极其光明,照得雪山如镜子一般,他又借机问了泰山三人,知道那是重华宫上的照心灯,每个队员都在它的下面发过誓言。
随后机车到达一处石头铺就的开阔地,钻进一个深邃的岩洞,里面如一个巨大的停车场,排列满了神行机车,岩洞周边又有不少整齐的小洞室。
泰山三人熟练地各去更衣处换了衣服,又去岩洞口边的记查处交了小飞龙和随身宝,办妥手续,泰山手指着旁边一个关着门的洞室问勤执:“二主管不在?是不是上重华宫去了?我们还要和他汇报事情。”
那人头也不抬,拉了一下嘴角道:“重华宫?你以为谁都上得去的!”
北京不服气的说:“二主管本来就应住在重华宫的。”
那人嗤笑一下,看着重华问:“他可有名字?”
重华见他言谈骄傲,大笑道:“我也叫重华。”
那人听了一愣,多看了他一眼,照例登记了信息,便不睬他们。
江南不满道:“你倒是告诉我们二主管在哪里啊!”
那管勤执的讥诮的看着她,任由她着急,泰山拉了她一下:“袁仁也不知道,我们回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