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二章(1 / 2)
文婕妤被武茗暄一眼震慑得垂了眸,但也只一瞬就恢复过来。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而后,冷冷说道:“忠言总是逆耳,嫔妾多嘴了。”
“茗暄知晓,婕妤是好意。”武茗暄垂眸凝看盏中茶水,笑着摇头,“但这世间,除了利,还有情。”
文婕妤扯了扯唇角,四顾一眼,见无外人,才不以为然地说道:“是茗湘宫之事,让娘娘记下了那份情吧?”
茗湘宫?武茗暄偏过头,一副静候下文之态。
“茗湘宫时,丽妃娘娘全无凭证,却毅然为娘娘开脱,确实好胆色,也足以让人感动。”文婕妤低低地嗤笑一声,“但请娘娘想想,慕、桑近乎一家,丽妃娘娘有何好担心?左右不过一句话的事儿,不痛不痒,却叫娘娘记挂于心。”
闻言,武茗暄双眉微蹙,细细琢磨了一番。片刻后,她捏起绢帕,掩住朱唇,轻声笑问:“那……婕妤呢?”
文婕妤不解武茗暄之意,茫然一眼向她看去。
“茗暄若未记错,入宫前,我与婕妤素未谋面。”武茗暄抿唇浅笑,凝目直视文婕妤,“婕妤为何处处提点,更说动颜才人,与茗暄结交?”
文婕妤稍怔一瞬,旋即失笑:“宫中形势……娘娘聪慧,自然心如明镜,又何必非要嫔妾说明呢?”
好个“宫中形势”,若换个人,恐怕就被她这大圈子给绕过去了!武茗暄暗自佩服文婕妤慧思敏捷,本不愿再紧紧相逼,奈何心下疑云越来越浓,当即挥手言道:“青浅,带云烟去一趟宝阁,取那套三岳文房雅器。锦禾,你做栗子糕的手艺最是好,去做些来,给婕妤带回西殿尝尝。”
青浅、锦禾心下明白,怕是娘娘要与婕妤单独说话,不便她们在旁,当下都恭敬地应了。云烟却抬眼请示文婕妤,得她示意,才欠身施礼,跟着青浅去宝阁。
待三人都已经走远,武茗暄云淡风轻地开口:“茗暄心中一直有个疑惑,婕妤入宫年深日久,又常伴君侧,为何不曾侍寝?”
“娘娘何以这么问?”文婕妤讶然反问。
武茗暄却并不看她,自顾饮茶,再不言语。
文婕妤面色微变:“嫔妾侍寝,彤史有载。”
“这正是茗暄百思不得其解之处!”武茗暄斜睨文婕妤一眼,“婕妤若在鸣筝宫内侍寝,必要命人备水,可……简芯姑姑却告诉茗暄,婕妤殿里倒出来的水,清澈无污,不像用过的。”说罢,缓缓敛口,含笑看向文婕妤。其实,此事并非简芯告知,而是锦禾。但为稳妥起见,武茗暄故意将此事扣在了已故去的简芯头上。
武茗暄暗自关注着文婕妤的神色,文婕妤也审视着武茗暄,眸光已渐显沉郁,贝齿轻轻咬在了唇瓣上,并不开口。
“既然婕妤无心争宠,又怎会管宫中形势如何?”武茗暄频频摇头,沉声哼笑。
文婕妤紧紧盯视着武茗暄,眸色几变后,松开咬住唇瓣的牙,一排齿印显露。她启开微颤的唇瓣,待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武茗暄压着心底狂潮,泰然自若地抿一口茶水,和颜悦色地看向文婕妤:“无论如何,婕妤总归帮过茗暄不少。我不会让婕妤为难,也希望今日之谈,就你我知晓。”看文婕妤面色似有缓和之象,便又补上一句,“往后……该如何,还如何。”
文婕妤强自镇定地应下,捧盏饮茶,方才还入口馨甜的“碗顶花”,此时嚼在嘴里只有涩味。
武茗暄含笑举眸,深邃眸光掠过文婕妤的面,也不再言其他,端着茶盏徐徐浅抿。
未消多时,青浅领着云烟回来,将那套三岳文房雅器呈给武茗暄、文婕妤看过,便唤陈禄取来匣子装好。这厢妥当,锦禾也把栗子糕以食盒盛了,转回来,递给云烟。
仿若之前的谈话只是闲聊,文婕妤亦如往常般态度倨傲,礼规却很周全地谢过,旋即领着云烟返回西殿。
翌日,循例长乐宫请安。皇后尚未升座,众妃嫔照旧散漫闲聊。
许是昨日为放灯节彩头之事起的争执,容德夫人似是余气未消,就连珍妃落座前向她见礼,也未曾搭理,自顾扯了慈修仪、歆德媛等人漫谈。
一大早就被落了面子,珍妃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和婉的笑容有些僵硬,懒懒地靠坐在文椅上听众妃嫔笑语,并不插话。
众妃嫔中不少眼尖的,一瞧这形势,也不太敢找珍妃攀谈,只围着容德夫人说些趣话,讨巧卖乖。
武茗暄端茶自饮,静静地瞧着眼前一幕,心下暗笑,往后还有得是戏看。
因着六月六放灯节已不远,皇后念及各宫各殿都要赶制花灯,便在命众妃嫔散去时,吩咐这几日不用再来长乐宫请安。
武茗暄与桑清携手出了长乐宫,各自领着寄居本宫的妃嫔返回西六宫。稍事休息后,内务府就差了人来,将制作花灯的材料送上。
武茗暄瞅着摆了满案的竹丝、彩纸、香糊等一应花灯材料,顿觉头疼。她自幼就不是个安份闺中的,心灵手巧向来与她无关。这些东西经由她手,灯能出来,是不是花灯……就难说了。
思绪一转,武茗暄命人去请文婕妤过正殿商议。
文婕妤淡淡一眼掠过散乱的桌案,向武茗暄见礼后,落座侧座。
“皇后娘娘懿旨已下来了,着令各宫各殿自制花灯。”武茗暄掩口轻咳一声,“不知婕妤,有何想法?”
“娘娘,嫔妾的手……”朱唇微翘,文婕妤好笑地看向武茗暄,“素来只会拿笔,哪里会做这些个巧事儿?”
武茗暄一愣,下意识地往文婕妤的手上看去,十指纤细素白,右手食指第二节的骨节隐约比常人略高些,一看就是常年执笔书写之人。一眼看罢,她蹙眉抬眸,与一脸无奈之色的文婕妤对视一眼,柔荑无力地抚上额际。
二人正自相对无言,翠袖入内:“娘娘,灵犀宫犀悦殿嫣德媛求见。”
嫣德媛?武茗暄茫然一瞬,眸光忽地就亮了:“请嫣德媛入内说话!”
“娘娘与嫣德媛熟识?”瞧见武茗暄面上忽然显露的喜色,文婕妤不解地问道。
“之前,本宫染疾,嫣德媛来探疾要走一张妆台,事后给本宫做了一套榻上小案和撑腰。算是,浅浅有些交情吧。”武茗暄笑着点头,看文婕妤目中疑惑未消,便意有暗指地补说,“嫣德媛人美,手也巧得很。她在这档口过来……”话到此处,已不再说,只笑意盈盈地看向文婕妤。
文婕妤当即恍悟,刚想说些什么,却见翠袖已引了嫣德媛进来。
嫣德媛款步入厅,似是没想到文婕妤也在正殿,怔了一瞬,才盈盈拜下,向武茗暄见礼请安。
“德媛妹妹难得过来,就别拘那些个俗礼,快坐吧。”武茗暄亲和地笑着说,眼神示意翠袖沏了茶来,待文婕妤与嫣德媛见过礼,便柔声问,“眼下,各宫奉旨自制花灯,妹妹是个手巧的,怎还有空过来?”
“慧妃娘娘谬赞了,嫔妾会的,都难登大堂之雅。”嫣德媛转眸瞄过静坐一旁的文婕妤,羞涩地低下头去,绞着手中绢帕说道,“嫔妾就是过来看看,娘娘这边儿可需要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