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海上争锋 · 六(1 / 2)
我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这是从日本人的甲板那边传来的。他们的潜水员不知在水下碰到什么了,让他们非常惊慌。有人站在甲板边缘往下喊,有人大声地对同伴叫嚷着什么,现场一片混乱。一个指挥官模样的人,似乎在下令回收牵引绳。
我毫无幸灾乐祸的心情,因为日本潜水员遭遇的情况,很可能钟山也遭遇了。我忽然感觉手里的信号绳和牵引绳同时一松,大惊失色,立刻拼命往回拽。暴风雨迫在眉睫,林教授和几名船员也跑出来一起帮我。海浪不时扑上甲板,把我们浇成落汤鸡。最终牵引绳被我们拽了回来,绳子的另外一端没有人,只有一截平整的断头。这意味着,钟山在水下碰到了非常危险的环境,不得不切断牵引,以便更灵活地行动。
信号绳随即也被切断拽上来,所有人都面色大变。等于说钟山现在完全脱离了船只支援,想回来的话,只能靠自己辨认方向,这在漆黑的水下,可是难度极高。林教授比较有经验,他说与船只失去联系的潜水员,会选择直线浮上海面,然后再设法取得联系。于是我们立刻安排人手准备救生艇、救生圈,向四周海域瞭望。
我忙里偷闲朝日本人的船看去,看到其中一名潜水员已经被拽上来了,可是另外一名迟迟看不到踪影。我心里一沉,难道说??他们和钟山在水下发生了冲突?我一走神,一股大浪猛地拍在我脸上,满口都是咸腥的海水味道,眼睛被盐水杀得生疼,整个人摇晃了一下,差点跌落船下,幸亏被林教授一把抓住。
风暴团此时已经驾临这个区域,以无法抵御的君临姿态碾压下来。大雨滂沱,狂风呼啸,原本井然有序的洋流,被雷电刺激了神经,骤然变成了狂怒的海蛇,在水下搅动翻滚。附近的海浪如小山般涌过来,把船只抛得忽高忽低。
“在那儿!”观察哨的药不是忽然喊道。
在距离打捞08号大约一百米开外,一个小小的黑影露出来,在海浪中挣扎。我飞跑到另外一侧船舷,想把救生圈扔下去。可是这种极端恶劣的天气,救生圈根本扔不远。就在这时,一个巨浪涌起来,把那个小黑影带到了顶峰,然后朝这边倾倒而来。我趁这个机会,奋力把救生圈丢出去,大声叫喊。
万幸的是,小黑影奇迹般的抓住了救生圈。我和几名船员七手八脚,硬生生趁着一次大浪过后的低谷,把他拽上甲板。
不,不是他,而是他们。
除了钟山之外,还有另外一名潜水员。后者昏迷不醒,被钟山用潜水钩固定在后背。我顾不得询问详情,赶紧把他们两个人抬进减压舱。安排完这些,我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半天,浑身都湿透了。沈云琛比较细心,早准备好了一套干燥的衣服和一条毛巾,还递了一杯热茶给我。在淡水紧缺的船上,这一杯热茶可是相当奢侈的享受了。
“钟山怎么样?”她问。
“状况不太好,完全是凭着意志撑上船的。现在船上的医生已经去检查了,希望没事。”
“我听说还有个日本人被救上来了?”
“嗯,不知道水下到底怎么回事。”我恨恨地说,捏紧了拳头。沈云琛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望着舷窗外面,喃喃道:“早知道还不如不来,冒这么大的风险,实在不值得。”
很快,船上的医生有了报告。他说钟山已经有潜水病的症状显现,好在及时送入减压舱,不会致命。他的头部和背部都受了伤,神志还算清醒,但这次已不可能再次潜水。那个日本人的伤势更严重,已经陷入严重昏迷,窒息是主要原因。以打捞08号目前的设备,没办法做任何抢救。
钟山在减压舱里把潜水服脱掉,虚弱地靠在内壁,用电话跟我们讲述了水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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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的进展不错,他顺利触底,然后按计划沿斜坡朝海沟方向游去。沿途的地形有些复杂,但总算有惊无险。他翻过几道浅梁,抵达预定的海坡顶端,这时候的深度只有30米。他稍事观察,开始朝海坡的另外一边下降,越往下走,发现坡度越发倾斜。对牵引绳和信号绳来说,斜度越高越不利,因为会造成折角。但钟山拿强光晃了一下,发现坡下似乎有什么黑影。他经验丰富,觉得这个黑影值得探查,就游过去看看。
结果发现,在那条深深的海沟边缘,有一处半环状的凹坑,就好像悬崖上的鸟巢一般。就在这鸟巢之中,一条沉船的残骸安静地侧躺在那里。
海底光线太暗,钟山没能观察到沉船的全貌,但从残骸底尖上阔、首尾昂起的特点,立刻判断出这是一条明代海船。他还在坡面上方发现一截压在礁石缝隙里的粗大桅杆,这表示海船沉没后,曾经发生过一次移动,从坡顶滑落到现在的位置,桅杆在滑落中途卡入礁石折断。
钟山大喜过望,这次探摸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准备回撤。等风暴结束后,让打捞08号开到残骸顶端,再下来慢慢考察不迟。
这时他看到对面有两道光传来,然后发现两名日本潜水员也过来了。他们发现海船残骸,同样兴奋不已。不过他们居然打算现在就下去考察,这让钟山吃惊不小。
因为风暴马上就来了,如果不及时后撤的话,很容易就会被困在水下。钟山有心想提醒他们一声,可对方却很警惕。
钟山发现海水流动加速,知道风暴即将要来,决定不管他们,先后撤再说。就在这时,忽然从海沟里涌出一股强烈的海流,跟一条鞭子似的猛然抽到残骸附近,周围海水登时大乱。那两名潜水员立刻被狠狠抛开,朝着不同方向飞去。
其中一人朝着钟山的方向漂来,四肢拼命挣扎,却导致信号绳缠在身上越来越紧。祸不单行的是,他背后的压缩空气瓶被残骸桅杆挂住,生生扯漏了,巨大的气泡朝水面涌去。钟山见状,毫不犹豫地切断了牵引绳和信号绳,双腿一蹬,朝那人游去。
钟山先把他紧紧抱住,然后切断了缠在他身上的绳子,这时另外一道海流冲过来,把钟山甩在沉船的顶部,他的头部和背部受到强烈撞击。钟山知道继续待下去,两个人都会死,顾不得减压隐患,抱着潜水员朝水面浮上去。
这一路上水流纵横,全靠钟山经验丰富,才没有被重新卷回海底。饶是如此,他浮上海面时也已经是精疲力竭,如果药不是没及时观察到,如果我没扔出救生圈,如果没有那么一阵大浪,还真是凶多吉少。
我们所有人都被钟山叙述里的沉船给吸引住了。尽管他出于谨慎,只说是疑似明代古船,但在这片海域,毫无疑问,这肯定是我们要找的福公号。
所有人发出欢呼,辛苦这么久,冒了如此之大的风险,总算物有所值。狭小的舱室内,每个人的眼神都变得闪亮而兴奋。就连方震和药不是两个玩深沉的人,都勉为其难地流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我们为这一刻付出了太多,现在终于接近结局。
只有林教授还保持清醒,他提醒说,现在不光我们知道,日本人也知道沉船位置了。而且钟山已经负伤,我们已经没有潜水员了。现在的局面,比原来更加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