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二 衡天书院(1 / 2)
秋风萧瑟拂起林间枫叶荻花,雾气森重收拢池畔游鱼绿蛙。济北城郊衡天林衡天书院侧的一处幽静木屋,赵瞳歌将一盆清水端到桌子上,伸出玉指试了试水温,冷暖正宜,便拿一方白净丝帕吸饱温水,走向空床上的少年。
此处是衡天书院男弟子的房间,寥寥六个少年,就将整间屋子弄得不修边幅至极,衣衫鞋袜遍地都是。赵瞳歌心里暗自打量,等照看好床上那个病秧子,就帮他们把房间整理干净。
坐到床角,眼前那个熟睡的少年眉头紧锁,低声呻『吟』,不是会冒出什么“义父”“大哥”之类的梦话,想来是有什么思念的人,念念不忘而又不得相见。少年剑眉星目煞是好看,既有文士之雅,又有武人之威,眉宇间甚至还有一丝与生俱来却又压抑不住的贵气。
可惜赵瞳歌并没有什么兴致关心这个少年的形貌,她在同辈中向来算是清心寡欲的,只因心中所欲所求无人可共鸣,也惮于告知别人。她只知道这个少年叫周临,和自己以及同伴一样是天召者。今天清晨她奉师命去接应这人,谁知刚到老师所说的地点,就看见这小子与两个山贼缠斗,打退了对方,自己却晕了过去,赵瞳歌只好替他料理了那两个不长眼的草寇,背他回书院。至于接应他的为什么不是翟燎之类的糙汉子而是自己,他又为何而来,赵瞳歌一概不知。
丝帕蘸水轻柔地在少年脸上擦拭,周临的愁眉才微微舒展,却是面『色』和缓,似乎要睁开眼睛,还开口叫了一声饿。赵瞳歌连忙起身向屋外走去,朝厨房煮粥的老师百里太一喊道:“老师,那人醒了。”
少女的声音如珠落玉盘般清脆好听,可惜周临再次睁开眼睛,也只能看到门外一闪而过的洁白裙角。他正思索自己为了身处此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一位气质儒雅的道袍男子端着一碗热粥款款而来。比起粥香,周临更在意那人的容貌——明明是男子,生的却比女子更为妩媚动人,在周临记忆里,也能和自家姐姐高卿言、夏未央这样的绝代佳人相媲美,当真惊为天人。
来人坐到周临床前,用汤匙勺了一口清粥送到周临嘴边,说道:“来,喝粥。”周临却撇开脑袋,警惕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先喝粥。”道袍男子温润如玉,饶是周临少年桀骜也招架不住,乖乖喝了一口热粥,那人才说道:“在下百里太一,是你义父的至交,方才救你的也不是我,是我的门生赵瞳歌。你义父知道你必来寻他,就委托我来找你,收为徒弟。”
周临先是听到百里太一是义父友人,心中欣喜,但等他说完后话,却又谨慎起来,问道:“你说是我义父的至交,有什么证据?”
“呵,好一个慎之又慎的少年,参商兄果然没有看错,”百里太一眼珠一转,从怀里掏出一块青翠欲滴的阴阳鱼状玉佩,笑道,“这青天命玉,能算作证据吗?”
天命玉!周临当然记得,义父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是赤『色』,唤作赤天命玉,看来和这块青天命玉是一对,可见眼前之人与诸葛参商有多熟络,连忙欠身道歉,说:“抱歉……你果然是义父的友人,那义父现在在哪,我很想他!”
百里太一含笑摇头,说道:“命里有缘终须见,命中缘尽别无期。这是参商兄留下的话,他让你在我这里潜心休息百家之长,莫要输给了在『乱』武山自学的罗孤他们。”
提到罗孤,倒算是周临心头一处隐痛。如今自己已经冷静下来,当日冒雨诀别,想来也是太过冲动,可惜归期无期,也不知何日才能再度相会。不过这也证明百里太一的确没有骗自己,周临便说道:“多谢百里先生……”
“嗯?”百里太一质疑一声,迎上周临不解的眼神,说道,“还不叫一声老师?”
呵,原来是这个意思。周临在心中暗叹,这位老师倒是调皮得很,不过既是义父将自己托付的人,本事定不会差,拜他为师也不亏。想到这里,周临低头简行一礼,叫了一声:
“老师。”
老师。
彼时的周临并不知道,这一声老师,斩断了自己和诸葛参商,和罗孤等人的羁绊,从此渐行渐远。而这一声相伴一生的老师,也连接起了他和百里太一,和另外一群意气相投之人的新的羁绊,他的故事转折于此,才刚刚开始。
听了周临这一生老师,百里太一竟乐不可支,抚掌大笑。周临边喝粥边与他对谈,只觉此人雅量非凡,比起诸葛参商也毫不逊『色』,心里暗暗佩服起百里太一来,觉得这老师拜得值当。日垂向西,周临酒足饭饱,虽说仍是虚弱,但下床走动并不碍事,百里太一便唤他跟来,说是要修午课。周临觉得自己无甚大碍,自然起身跟了过去。
转过长廊,穿越枫树林,眼前是一间临水的幽静书屋,牌匾上书衡天书院四个大字,气势恢宏,书屋布景也颇为雅致,更显百里太一名士之风。走进书院,充耳而来的就是一阵嘈杂,周临环视屋内,六男八女,三三两两谈天说地,这气氛就算百里太一进来也未尝丝毫改变,让周临不禁怀疑起百里太一的威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