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2 / 2)
疏影眼底跳跃的挣扎,是对徐洛飒,也是对小公子,放弃青梅竹马的深深的怨恨。
倘若被徐洛飒宠爱的那个人不是疏影,或者疏影并不知道庄凝卿的故事,也许有一天,疏影会被徐洛飒感动,会爱上徐洛飒。
然而,正是疏影知道得太清楚,看得太透彻,反而让她如同看戏的人,无法被徐洛飒一丝一毫的真情感染。
这是她的一场戏而已,戏中的人入戏已经深,而她,始终无法入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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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间一个月过去,这一个月风平浪静,我与疏影似乎与世隔绝,终日乐得清闲自在,却没料到,之前不经意提起的“殃及池鱼”,真的开始了。
“皇后的胎盘不稳。”
还有不足2个月,皇后的孩子就要出世了,在这紧要关头,皇后钦定的御医,却这么说道。
我与疏影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以徐洛飒对这个孩子的重视程度,胎盘不稳,他必定想方设法要寻求方法。
有人提议派遣妃嫔替代皇上皇后前往紫菱山拜祭。
那是远在叶凌国与凤栖国边界的一座山,历代皇帝,无论是叶凌国还是凤栖国的帝王,若要登基,就要前往紫菱山拜祭。
我与疏影对视一眼,不知道,安排这一切的人,究竟是小公子还是庄若翎。
亦或者,从一开始,就是皇后,想要开始着手清除她后宫中的障碍。
但结果就是,疏影与庄若翎,奉旨前往紫菱山。
夜已经很深,我仍旧在指使宫女们打包东西,挑拣了几件最普通的衣服,选了些能应急的首饰,不时,还看向了坐着的徐洛飒。
在疏影与庄若翎临走的前一夜,徐洛飒却选择来到了疏影的宫中。
这大概意味着,他也觉得这一切,都是有心人在推动。
他是个帝王,是个不懂得爱的男子,但这不意味着,他是个昏君。
徐洛飒半阖着眼睛,忽而抬起眼眸,眼睛定定地看着疏影,缓缓说道:“你一路当心。”
疏影慵懒地斜靠在他的身上,听到这话,微微笑了笑,说道:“你还怕我丢了不成?”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衣角上的配饰,语气轻描淡写,眼底的笑意璀璨明晰。
徐洛飒举起手,抚摸上她柔软的长发。
我将目光不着痕迹地收回,心思活跃。
此次出行,为了确保无人知道,疏影和庄若翎都会保证衣着简单、行事低调,跟随出行的侍卫能少就尽量少,甚至是不带一名宫女。
算起来,我是唯一一位跟随这疏影和庄若翎出行的宫女。
然而,看徐洛飒的态度,他必定不放心疏影就这样上路,马车后面,一定会有暗卫跟随。
暗卫……我的眸光微深。
依照习惯,小公子也会派遣暗卫,那两方人马难保不会彼此发现。为了避免暴露身份,小公子会不会选择放弃派遣暗卫?
我摇摇头。这一切都是小公子和姑姑的安排,我思虑再多,也无济于事。
第二天,果真如我所料,只有一名侍卫乔装打扮成仆人,来到我们身侧。庄若翎没有带一个宫女,疏影也只带了我。
庄若翎打扮得清丽脱俗,如同离开父母独自出行的小姐,发型和服饰都带着少女的清新俏皮。而疏影则更多的打扮得如大家闺秀,不至于太引人注目。
我原以为庄若翎会再度出言讥讽,但她眸光闪烁,显得心不在焉。
甚至这一次,若翎一反常态,整个路途上都安静得没有声响。
我们由起初的走水路,到最陆路,一路上,庄若翎甚少说话,即使说话,也是问问我们到哪了。
此刻,我们坐在马车中,庄若翎闭着眼睛,依靠在车厢上,嘴角含笑,面容柔和。
我与疏影对视一眼,不解她的心意,却也乐得清闲自在,不必与她明争暗斗。
马车一路疾驶于官道上,途经福州。
街道上的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祥和。
“福州地方虽然偏僻,但是看起来很宁静。”疏影若有所思地说着。
我微微一笑:“小地方,自然有小地方的好。”
我与疏影是小声地说着话,庄若翎却是忽而睁开了眼睛,凝视我们许久。
我以为我们吵醒了她。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我们,眸光熠熠,嘴角奇异地带着一丝笑容。
我思虑许久,终于打算开口:“昭仪娘娘……”
她却在同一瞬间,叫道:“停车!停车!”
车夫应声勒住了马车,转身撩起帘子,冷冷说道:“娘娘。”
若翎推开了他挡在面前的手,拎起裙摆,从尚未停稳的马车上一跃而下。
恰巧从马车前走过的妇人被突然跳出来的她惊吓到,尖叫一声。
她不管不顾,拎起裙摆就往街头的另一个方向跑去。
那里是整个街道最宁静的地方,摆放着一个小摊,挂满了山水画。
一个灰衣男子正捧着书,静静地站立着看着。
若翎站在他的不远处许久许久,目光痴痴地凝视着他的面容,嘴角越发扬起。
她的笑容不同于往日的柔柔弱弱的娇美,而是纯粹的,从心底发出的喜悦。
她的眉目舒展,水灵灵的眸子泛着甜美的笑意。
“岚哥哥!”她笑着唤着。
那男子浑身一颤,愣愣地看向了若翎的方向。
他气质优雅,面容是书生的隽雅清秀,手执一卷书,却在看到若翎的时候,连那卷书都掉落在地上。
他的嘴唇微微哆嗦着,念出了那个名字:“凝卿。”
庄凝卿。
原本浮现在若翎嘴角的一丝温柔的笑意,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慢慢消失。
她的美目微微睁大,然后,缓缓转身,转身,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那个绝色的紫衣女子。
疏影静立在若翎的身后,半垂眼眸,漫不经心地等着若翎,嘴角轻扬,宽大的衣袖随风飘扬。
几缕发丝拂过她秀美的面容,她江南女子般温暖秀丽的眉目,美得如画。
若翎的脸色越发惨白,直到最后,宛若纸张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疏影似乎意识到了气氛的诡异,缓缓地抬起了眼眸,一边漫不经心地扫向了若翎,说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她的声音幽冷如冰泉,在街头的喧闹中,流露出高贵与傲然。
她白皙的手指将在风中肆意飞扬的发丝压到耳后,颇有些漫不经心地看了那男子一眼,嘴角缓缓勾勒出薄凉的笑意:“昭仪娘娘,在街头上抛头露面,似乎有所不妥。”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点出了若翎现在的身份。
若翎的脸色越发苍白,只是凝视着疏影的面容,薄薄的一层泪光闪烁在她的眸子中。
“凝卿,凝卿!”那男子一个箭步上前,三步并作两步,已经来到了疏影的身侧。
疏影略显防备与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倒退了一步。
那男子像是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脚步硬生生地顿住。
他的嘴角缓缓勾勒出苦涩的笑意,像是嘲讽自己一般,笑道:“你……应该是淑媛娘娘。”
疏影微微扬眉,嘴角浮现出一丝微冷的笑意,冷冷说道:“的确是我。”
那男子缓缓作揖,说道:“在下慕容岚烟,对娘娘失敬。”
疏影的眸光微闪,嘴角的笑意微变,淡淡说道:“原来是慕容公子。”
我也颇为惊讶。
昔日定侯公出世,朝廷中有一人据理力争,要求取消定侯公的封号。
却是他评价定远侯“雅量高致,非言辞所间”。
那就是公子慕容岚。也是我昔日在天水依一阁所读的诗词的作者。
他自始至终是一介书生。他有着文人的情怀,忧国忧民,却缺乏政治远见,仕途不顺。
当年庄家动乱,他愤而上书,言辞间直斥徐洛飒不顾重臣劳苦功高。
徐洛飒表面上不动声色,但不久后,慕容公子就辞官远游他乡,行踪飘渺不定。
我却从未想到过,昔日名动一时的慕容公子,会在这里摆了简简单单的一个画摊,以卖画为生。
而他对庄凝卿的态度,远远不是一个臣子,所应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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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开了木制的门,那是一间破旧的小屋子。
疏影尾随在我身后,看到里面的摆设,她的眉头不经意间微蹙。
庄若翎看到疏影的神情,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她冷冷说道:“这里简陋,委屈淑媛了。”
疏影微讶地扬眉,嘴角勾勒出微冷的讥讽笑意,冷冷说道:“不会。”
对于慕容岚居住在此,我认为是理所当然。
他早就一身布衣,作为一个文人,不出仕,仅以卖字画为生,积蓄自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