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梦隔一重帘(中)(2 / 2)
“是,也不是。”
“奴婢不明师太所言……”
“瑞谚在我膝下抚养近二十年,你何曾见过他那样提起过任何一名女子?”
“奴婢见殿下也是师太问起,兴许就多说了几句?”
“并非如此,他方才说起那女子之时,那语气,那神态,像极了先皇……”
“父子相似,并未有何不妥啊……”
宋九思摇摇头,轻叹口气,道:“像极了先皇在人前说起陈淑妃的样子。”
“师太的意思,那女子是殿下心中之人?即便如此,师太又何以如此忧心?”
“我是太了解先皇,也太了解瑞谚了,怕就怕瑞谚终有一天重蹈先皇覆辙,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师太多虑了罢,依奴婢看,殿下不是耽于儿女情长之人。”
“但愿如此罢。”宋九思回到屋内,一眼便看到方才放置那画轴的桌子,说道:“还是去看看那些佛经吧。”
“是,奴婢扶您下去。”
两人来到底楼,那些竹简垒放得整整齐齐靠着大门一侧,几乎占了半面墙壁。
这些貌似普通的竹简,每一卷都差不多的样子,但能看出已是久经了不少年头,某些竹简片开始有些发黄发黑,某些也有少许的残损,瑞谚送进宫之前,已经逐一细心地处理过,每一卷都用锦缎包裹着,便于长久保存。
宋九思将这些竹简扫视了一遍,拿出其中一卷,徐徐展开来,一张纸片悠然飘落而下。
阿袖拾起来看了一眼,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宋九思拿过那纸片来一看,那是一幅画,画的是一枚玉佩的图样,旁边还用小字标注着:拾于淮东郡沧水县郊。
“淮东,沧水……他还是不愿意放弃……”宋九思收起纸片,“这固执的劲头,竟也与先皇一模一样。”
朔王府次日一早便迎来了宣赐婚圣旨的刘裕。
其实早在昨夜,瑞谚还未回到王府之时,他接受赐婚的消息便已传回了王府。
阿淼并不意外,也并没有多伤心,本就是注定的结果,只是真正摆到了跟前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刻不想接受,仅仅也只有那么一刻而已,有些事,还真是自有定数,非人力所能改变,人能做的,也只有接受,如果那位新侧妃能得瑞谚欢心,他能得之所爱,便也好。阿淼甚至想着,待侧妃入府,便向瑞谚提出换一名侍墨,以后漫长的日子,可是没有信心保证自己能永远这样心如止水。
算算日子,也就不过三十日了。
阿淼觉得,该是好好规划一下这剩余的三十日时间了,或者,从现在就该开始物色新的侍墨,经过这几日,也实在不知道今后该如何同他相处,一个谎言,便用了无数个谎言来圆,道最后终于崩塌的时候,却还是不得不又说下一个新的谎言,她觉得好累,累到有些不愿意睁开眼。
于是午后,她便心一横,放心大胆地放了瑞谚鸽子。
将房门一关,缩进被子里,想着睡他个天昏地暗,醒来要杀要剐都无所谓。
就这样到了傍晚,也不见有人来唤她,黄昏时分,阿淼终于有些躺不住了,于是爬起来,顿时感觉饿得前胸贴后背,正想着待这难熬的晚膳时间挨过去,趁着无人再去膳房随便拿点啥填饱肚子即可,突然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素尘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她推门的力气太大,甚至带起了一阵狂风。
“素尘,你怎么……”
话未说完,就见素尘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一把将阿淼揪起来:“你这是准备消沉到底了?还是想就这样每天蒙着棉被过日子?”
“素尘,我……”
“你什么你,快点给我起来,王爷等着你用膳,见你一直不出现,正在发脾气呢,没人敢去劝,你倒好,还睡得着?”
“啊,王爷在发脾气?那我更不能去了!”阿淼一想起瑞谚那不同常人的发脾气方式就浑身哆嗦,赶紧又往棉被里钻,却被素尘抓得紧紧的:“谁闯的祸谁去收拾烂摊子,否则你想让谁去替你受过?起来!”
阿淼将自己闷在被子里:“我不要,你一点都不知道和他吃饭我有多累,还得讲究这讲究那,不去了不去了!”
“没想到,陪本王用膳是个苦差。”
阿淼一愣,怎么会是瑞谚的声音?忙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竟见瑞谚赫然立于床头,正看着她刚从被子中钻出来的狼狈模样,似笑非笑。
“素尘,你先下去。”
素尘恭敬地行了个礼,走到门口,又回头对阿淼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看那口型似乎是“我就说吧”,然后关上门走了。
阿淼看着瑞谚俯下身凑了过来忙拉起被子挡住半张脸,同时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些。“王爷……奴婢是有些不舒服,所以……”
瑞谚淡淡地哦了一声,又凑近一点:“本王也略通医理,虽然可能比不上言奕衡,但给你把个脉看个头疼脑热的足够了,要不本王来?”
眼见他说着便又靠近了一些,阿淼身子猛地一缩,别过脸去:“其实奴婢也没那么严重,王爷不必……”
“别呀,本王方才也瞧你精神不是很好,难道是平日里同本王用膳累的?又或者是因为讲究着讲究那,实在是不舒坦?”
“王爷说笑了,那只是奴婢的意气之言,作不得数,奴婢真的染了风寒,怕伤及王爷贵体……”
瑞谚这次却什么也没说,上前便是伸手一掀,揭开了阿淼身上的被子。
阿淼一惊,忙抱着双臂往床角缩,心下想着幸好是和衣而睡,否则此时她只能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本王耐性有限,不想同你磨磨蹭蹭,即刻起身梳洗打扮,你只有两炷香的时间。”
“就用个晚膳而已不用特别梳洗打扮吧?”
瑞谚转过身往门口走去:“素尘之前没跟你说吗,今夜同王妃一道用膳,王妃特地吩咐了要你也去。”
阿淼一拍自己的脑门,最近只顾着躲避瑞谚了,还差点忘了还有这事,素尘昨日的确同她说过这事,躺了一天居然就抛诸脑后了,况且这些天发生的事,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同王妃道明原委,这样也好让良心稍微没那么难受。
“想起来了吗?”
瑞谚背着身站在门口,他高大的身形几乎将房门给填了个满满当当。
“奴婢……想起来了……”
“那还不给本王动作利索点!”瑞谚厉声道,语气极为不耐烦,接着突然又换了一种嘲讽而暧昧的语气说道:“不知道如何穿衣了吗?那本王亲自来为你换?”
“不……这等小事,不敢有劳王爷,奴婢即刻就好,即刻就好!”
阿淼连滚带爬地跳下床,一边换衣服一边手忙脚乱地梳头,还总是忍不住往门口瞟几眼,不知何时,那个身影已然不在门外了。
以为被迫表明身份后,瑞谚便不再理会她,起码也会冷落她一段时间,而他却像没事发生过一样,这反倒让她不知如何是好了,想到这,阿淼心中竟有些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