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时有清辉照寒裳(下)(1 / 2)
阿淼握着匕首,手不住地发抖,眼前这个男人,是她深爱之人,是她如何也舍不得伤害分毫之人,可他也是杀掉一万无辜的人也不会眨眼的魔鬼,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却是她造成的。
匕首出鞘,利刃闪动着刺眼的寒光,反射出她的泪眼。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知道,鬼使神差地,他走近几步,那刃尖抵在了他的胸膛上,只需略微使劲,便会鲜血喷涌,一了百了。
“来吧,刺下来,你就为那一万人报了仇,你从此不必背负着他们的亡魂,愧疚地度过余生,你也不必再担心我以后会怎样对你,这样一来,都没有机会了,不是吗?”
瑞谚又逼近几步,阿淼忙不迭地往后退,慌乱不已。
“你不要再过来了,不要……”
“为什么还不下手,快啊!”
阿淼盯着那刃尖,竟慢慢地渗出了血,那抹鲜红让她猛然惊醒过来。
“不,不……”她扔掉匕首,用发抖的双手捂住眼睛,放声大哭起来:“我做不到,我杀不了你,永远杀不了……”
瑞谚将她发抖的身子抱住,轻声说:“这世上没人能杀得了我,唯独你能,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倒希望是死在你手里。”
“不要,我不要你死,即便你杀尽天下人,即便你是魔鬼,即便……”阿淼哽咽着,泣不成声。
瑞谚擦了擦胸口的血,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即便如此,你还是爱我,这是无法改变的,是吗?”
阿淼抬起泪眼,捧着瑞谚的脸,看了许久,“是的,我爱你,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爱你,到现在,这已经变成了我的本能,早就刻在我的骨头里了,瑞谚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改变?!”
瑞谚伸手拭去她的眼泪:“爱我让你这么痛苦吗?那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你当如何?”
阿淼埋在他怀中,抽泣几声,道:“你上天堂,我自是随你去,你若下地狱,我亦随你去。”
瑞谚很勉强地笑了笑:“我一生戎马,杀人如麻,以后定是下地狱,你不怕?”
怀中那个脑袋先是点点头,随即马上又摇了摇头,坚定无比。
“要下地狱的人多了去了,如何也轮不到你的。”瑞谚说完,将她的手包扎起来,然后又端来一碗粥,小心地吹了吹,一口一口地喂给她。
阿淼顺从地吃着粥,心里还是难受,还是如鲠在喉,这个随时可能一念成魔的男人,却对她温柔备至,让她无力拒绝。
“阿淼,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不要因为这个一再伤害自己,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过几天宣旨使到了,我自会一力承担……”
阿淼一听又紧张起来,“皇上会对你怎样?”
“不知道,既是犯了错,就必得承担任何后果,天经地义。”瑞谚风轻云淡地说,放下空碗,揉着阿淼的头发,“还想不想吃别的?这里比雪神谷方便,什么都可以进精罗城去买。”
阿淼擦擦嘴,摇了摇头,又道:“对了,永王和关歇一直和西夷暗通款曲,这次战事多半也是他们唆使西夷挑起来的,所以靖天那边……”
“你就别担心这事了,安心把身子养好就是,凡事有我。”
“本来我还想有机会去拿到他们的往来信件作为证据的,结果被你付之一炬,这也是天意吧。”阿淼凄然地笑了笑,瑞谚心中一痛,道:“夜深了,先睡吧。”
说完,便起身往另一旁的小塌上走去,阿淼有些茫然:“你……不在这里睡吗?”
“不了,明晨得早起,怕扰了你。”
“瑞谚,你是……在生气吗?”
“没有,别胡思乱想,睡吧。”瑞谚在小塌上躺下来,侧过身子,背对着阿淼。
阿淼不明白,他突然变得如此冷淡,莫非还是为着刚才的事,嘴上说不介怀,其实,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她,是这样吗?
接下来的几日,阿淼发现瑞谚似乎在有意无意地避开自己,用膳的时候,他还是会和她一起,只是不再怎么说话,忍不住问他,也只是得到一个微笑,再逼问,就是敷衍的没事,多余的,什么话也不再说。
除此之外,瑞谚几乎很少在大帐之中出现,甚至有时候还不在营中,一消失,往往便是大半日,然后匆匆回来,样子像是特别疲累,倒在塌上便睡着,醒来之后,不是和成霖聂卫议事,便是一个人看书,没事的时候能看上一整日。
阿淼也不再问什么,只是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为他递笔,磨墨,仿佛又回到了在朔王府作为侍墨的时光,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默默地守着他,看着他专注地挥洒笔墨,指点江山。
觉得这样不够,但是这样又很好。
只是每当阿淼一个人躺在那张宽大的床榻上,用手抚摸着旁边那一块空白,远远地看着小塌上他侧身而卧的样子,总有一些落寞。
纵使他们之间隔着一万条枉死的冤魂,她还是骗不了自己,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被他抱在怀里的夜晚,尽管他如今依然近在咫尺,离她不过数步之遥,思念却强烈更甚从前。
这夜就寝前,瑞谚照例躺到小塌上,刚闭上眼,就听见阿淼轻轻地叫了一声,忙看过去,只见她正在铺床,由于动作太大,闪到了腰。
于是起身走过去,从阿淼手上拿过被褥,抖了几下,铺平。“腰不要紧吧?”
阿淼冷着脸坐下:“这么冷淡,还知道关心人?”
瑞谚无奈:“行,那就让冷淡的朔王殿下为你铺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