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斩断青丝(1 / 2)
无为知道了王飞寻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又自小口不能语,如今独身去了芸安城那虎狼之地,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
可若回了九佛坳,无为便是泱泱大国的堂堂护国法师了。盛名在外,阿桐一个女子就不能再继续跟着他了。
世间何来双全法,佛道尘缘两不误!
然而,怎样才能让阿桐懂得,她不能再跟着自己了呢?当年远走临横城,阿桐都是自己跟过去了!她那么聪明灵秀,一定也会跟回九佛坳的!
可是阿桐已成人形,不再是当年的小狐狸了,怎么能藏得住呢?
一堆的问题,毫无逻辑,可就是缠着无为,萦绕在他心间,挥之不去。
这些问题比当年出使临横城和谈,比沦为质子都要困难许多,让无为戚戚无眠、辗转反侧。
终是无眠,索性便不再睡了,起身出来。
月朗天淡,银河垂地,白练一般泄下一地洁白的温柔。
无为没有披上外衣,只穿了一身素白的寝衣长衫,看上去洁白无瑕。
他静静立在聚灵宫西面的晚照峰上,微低着头沉思。纤瘦的背影微蜷,似乎带着浓浓的怅惘。
晚照峰上,古松盘曲苍翠虬结,青杉笔耸直插云霄,都是那样肃穆庄严!好像这世界,只有这样一种努力认真的姿态!
无为满心烦闷无处诉说,想回去拿玉箫来吹奏一曲。然而又害怕一去一回,再出来又是另一种心思。倘若真的任起性来,又该别是一番景象了!
于是无为空着手慢慢下得峰来,轻轻哼唱起了小调。无为的通灵之技已经到了巅峰,真真炉火纯青了。
草丛中蛙叫虫鸣、蝉飞雀悲,都凑过来为他伴奏;树枝上夜莺停滞、猫头瞪眼,都在倾心聆听;山间松树跳跃、野狐狂奔,都在诚挚和鸣。
无为的歌声幽远清脆,如泣如诉、泠泠不绝:忽而恰似丹唇含尽几世缘,吐尽芳华不自知;忽而像极一弯新月落水间,碧波荡漾涟漪泛;忽而又如春雨梢头夜花残,簌簌乱扑落心间;忽而变成夜半敲僧古佛旁,荡荡梵音入愁肠;忽而又成君应有语缈层云,只影万里向谁去……
直是剪不断,理还乱。星星点点,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阿桐不知何时悄悄跟在了无为身后,无声无息地痴痴凝望。纤楚的背影,全是荒凉。
无为不觉,依旧幽幽歌唱。
阿桐的神识里开始有个画面变得无比清晰:孔雀一席白衣铿锵地在前面走,阿桐一席绿衫顽皮地在后面跟。孔雀一回头,阿桐就藏到树后,藏不住了就变成一棵绿油油的梧桐树。
从前阿桐以为这样的跟随没有尽头,因为那是真心在陪伴;从前阿桐渴望孔雀实实地喊她一声阿桐,她便笑嘻嘻地奔上前全力地相助;从前就算被孔雀嫌弃蠢笨,她也愿意立在他身后,若他受伤也有怀抱可以让他修养。
梧桐有灵,只栖凤族。既入梧怀,再无宿命。千年纠葛,无疾而终。强修一世,难剖真心。
阿桐颤颤巍巍地上前,贴上无为的后背环上他的腰腹。无为心中一酸,停下脚步不再歌唱。
清风不忍顾,吹散故人心!
无为朱唇再启:
“倩影君背上,浮华不了尘。
菩提命里有,纤尘惹哀乐。
饶却负心人,唱罢苦情歌。
年年皆相似,世世有情痴。
莫问痴儿女,无语更寥落。
抽刀断水难,更难在人间。
他朝有酒醉,今夜何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