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利用(1 / 2)
整个晚上,欧阳琛都不言不语地躺在床上,双眸森然地盯视着天花板,任鲜血汨汨地向外淌着,我好不容易才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想劝他去医院看看他却也丝毫不理睬。
无奈之下,我只好打电话叫了私人医生,又亲自取来医药箱,动手替他包扎伤口。
包扎的过程中,欧阳琛的电话响了一次,听到铃声,他那死鱼般纹丝不动的眼瞳终于转动起来,也不顾自己的伤,抬手就取了手机放到耳边。
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说了些什么,他倏然间坐起来,握住我的手示意我停下来,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浅浅的欣慰、紧接着又是意味难明的郁色和阴鸩。
挂断电话后,欧阳琛伸出手掌慢慢抚上我的颊,又轻而缓地上移至眼角,眼神专注而深远,可不知道为什么,那目光好像能一眼瞧进人的内心深处,叫人瞧了心里发毛。
“你终于肯理我了?”我讶然抬头。
他唇角微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而后推开我的手站起来,手脚麻利地拿过自己的衣服迅速穿起来,仿佛自己身上根本就没受过伤一样。
穿戴整齐后,他扭过头看了我一眼,大约是发现我正目瞪口呆地注视着他,便径直走过来,双手抓住我的额头碰向自己的唇,印下深深的一吻。
我被他一连串的古怪行径整得有些莫名其妙,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了门口:“我出门一趟,可能要过几天才回来。”
我跟着他站起来:“可你的伤……”
“死不了。”
丢下这样冷硬的三个字,他用那只还算完好的手臂最后拉了拉领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欧阳琛这一走就是半个月,每每想到那个梦魇般的夜晚,我都会觉得后怕,那天他的行径实在太诡异。
欧阳琛常常说我什么都不懂。事实上在夜场混了两年的我也算阅人无数了,却的确读不懂他。他就像一个谜,谜一样的不可理解。
关于他,我唯一知道的是,这是一个罂粟般的男人,通身散发着令人耽溺的迷人气息,却又通株带毒,一种让人上瘾后、心甘情愿去自掘坟墓的毒。
我还不想自掘坟墓,所以对于不该问的事情,我绝对会把自己的嘴巴管得严严的,什么也不问。
我等不到欧阳琛,只好自己拿了主意,替妈妈办理了转院手续。转院的那天,我接到赵志勇的电话,说是帮我联系到了一颗配型良好的肾,希望过几天能出来见面谈谈价格。
安顿好妈妈后,我站在走廊的露天阳台上,暖暖的阳光好似纱绸、拂在肌肤上,驱散了整个冬季冰寒落索。
我尝试着放松心情深深地呼吸,新的医院、新的医生和护士,也许从今天起,我就能迎接到生命中崭新的一切。
离开的时候,我转身抬眸,目光却直直地对上一双空洞的双眼,就这样两相对望,呼吸若断。
我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易北辰。
拼命地压下心底的惊惶失措,我正想着该寻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来解释眼下这个境况,却意外的发现易北辰的双眸只是茫然凝视着前方,漆黑的瞳孔里似乎没有任何焦点。
仿佛一记炸雷丢到自己面前,我脑子里轰然一声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还在怀疑自己的揣测,后面有个护士便急匆匆地跑过来:“易先生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我这就带您回病房。”
“没关系。”听出声音的来源,易北辰微侧过脸,点点头和煦地一笑,而后放心地将手臂搭在护士的身上,一步步、脚步蹒跚地朝着我走过来。
看着他面无波澜地走向我,又紧挨着我的肩头擦过去,我禁不住咬住下唇,过了好半晌,才清醒过来。
他的眼睛,看不到了……
遥遥地跟在护士和易北辰的后面,我并没有走进去,而是暗自记下了他的病房号,转到四楼前台询问:“请问,易先生是在415房间吗?”
护士长正在填写值班表:“易先生?哪个易先生?”
像这样的大医院一般都会一定程度地去保护病患的隐私。
我心如明镜,抱歉的说:“是这样的,我是鑫源地产的一名员工,老板派我来探望他的生意伙伴,瞧我粗心大意的,竟连对方的名字都忘记了。”
“搞房地产的?”护士长这才抬头细细打量着我,许是看出我穿戴出众,口气也有些松了,“你说的是昨天上午出车祸被送来急救的那位易北辰先生?他住在415房没错。”
“对对对,就是易北辰,谢谢您啦。”我弯下腰,深深鞠躬,心却在蓦然间沉下去,几乎站不稳脚。
出车祸……
好端端地,怎么会出车祸呢?
我感觉不太妙,想再去看看易北辰,刚到门口却碰到了周晋雅。
大约是没想到我会来,她出言不善,讽刺我不要再费尽心机接近斐扬了。
我刚想反驳,她又警告我,有这个闲情最好去看看那个同样费尽心机要接近她弟弟的女人。
我一怔,知道秦可岚一定是出事了。
到了海边别墅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美轮美奂的房子里照例空荡荡的,像一座没有活力的雕塑。
秦可岚正坐在花园里喂金鱼,她气色好多了,照旧的娴静如水,可她坐在这里,就像是华屋里禁锢着的一只金丝雀,眉眼里都死气沉沉的,再不见过去那抹动人的灵气。
我感觉到不对,就问她:“周晋诺呢?”
听到这个名字,秦可岚顿了顿,紧抿着唇再没有一句话。
我忍不住追问她:“可岚,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秦可岚转过粲然一笑,那笑容在荡漾的水波里支离破碎,“他就要结婚了。”
我怔住,小心翼翼地问:“和谁?”
“京都萧氏集团的千金。”
“京都萧氏?”我努力在脑子里汲取关于这个名字的回忆,蓦地,想起以前曾听别人说过,京都萧氏也是一个房地产公司,在首都曾和龙腾、远夏三足鼎立,但萧氏集团主攻国内小户型建筑,向来和崇尚奢华特权的远夏、龙腾鲜有交集。
过去的三个巨头,一个被迫撤到沿海,一个又内忧外患、大厦将倾,到现在还称得上辉煌鼎盛的,也就剩下萧氏集团这一家了。
“我懂了,这是周百雄重回首都发展的一步棋,”我恍然顿悟,“假如周晋诺顺着他父亲的心意这样做了,就能顺理成章地执掌首都分公司。远夏的总部将来是一定会挪回首都的,一旦周晋诺坐实了这个位置,那么将来他接手这一切,就不过是顺水推舟、易如反掌了。”
可岚望着远方的天空深深凝眸:“利害相轻,商人们殊死博弈,而我们……我们连棋子都不算。”
我忧心忡忡地握紧她的手:“可岚,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你要告诉我,你心里是什么打算,告诉我我才能帮你想办法啊。”
“我恨不得他现在就结婚,只要他肯放了我!”可岚看住我,凄惶地一笑,“但是他不放过我……”
周晋诺结婚还要霸着可岚,我听得难受,恨不得将那个王八蛋剁成肉酱,于是紧紧拉着可岚说:“他不放过你,那我们就自己跑!我现在手头里也有点钱了,我马上就带你离开这个混蛋。”
可岚却轻轻挣脱了我的手,摇头说:“这辈子我已经毁在他手里了,我逃不掉的。”
恍恍惚惚地回到家,我浑身烫得像火烧似的,一进门就半晕到鞋柜旁的地毯上。朱管家听到声响,慌忙跑过去搀住我,同时伸手探向我的额头,这才知道我发烧了。
想着可岚的事情,我心里难过,从可岚身上,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总有一天,欧阳琛也是要结婚的,总有一天,我这个连棋子都不算的女人,也是要被他抛到一边的。
对于这么一个结局,我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和解脱才对吗?为什么我却突然觉得害怕,我好怕欧阳琛会像周晋诺对可岚那样,哪怕结婚了,还要把我绑在身边。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的人生就真的彻底毁了。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睡过去,梦境依稀里,我仿佛闻到枕边有熟悉的男人体味,下意识地伸出手向旁边探了探,并没有触到任何人。
莫名的失落灌满心田,我倏然间坐起来,却看到欧阳琛正披着睡衣站在窗口。
原来他……真的回来了?原来他不是不在意我的啊。
套上睡衣,迷迷糊糊地走向他,还来不及感动,冰冷如毒蛇的话却从前方那个颀长的身影处传来:“现在是什么社会了,结个一两次婚根本就不稀奇。先跟你需要的那个女人结婚,等你把她利用完了,再跟你中意的那个人结婚,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当初我建议你利用秦可岚向你父亲示弱也是同样的道理。所以,我的建议就是对你最好的谋划,萧宁你非娶不可。”欧阳琛果断地打断电话那头的反驳,冷然转身,却正巧对上我惊怒交加的眸子。
“是你……是你教唆周晋诺利用可岚……”我怔然地凝视着欧阳琛,只觉得自己的心弦似被人用刀子一根根地划断,崩裂的刹那全是刺骨的寒。
我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自己的枕边人把可岚推向了火坑!
“我等会再打给你。”欧阳琛挂断了手中的电话,看向我时,深沉的黑眸没有半点涟漪。
我一把抓住欧阳琛的衣领:“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啊!”
“事实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欧阳琛挥开我的手,神色冷峻,“告诉你,你就会信吗?”
我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跌倒在阳台的躺椅上:“亲耳听到的事情,你还想骗我吗?”
回头,我一瞬不瞬地盯视着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都是你谋划好的?是不是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已经在打可岚的主意了?打从那时候起你就想利用她拉拢周晋诺,好让从这场博弈中赚更多的钱是不是!”
欧阳琛好像也怒了,一把拽起我的手臂,目光凶狠的似刀:“你说是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