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偏种竹7（1 / 2）

沈夫人也不理会沈江东，自顾自说道：“正是！建安郡主真是像她母亲，她母亲当年就活像一个人。”

沈江东十分无语了，把脸转开，沈和靖闹不明白她们两个在闹什么别扭，于是又追问了一句：“不知道老和王妃像什么人？”

沈江东拿起脚来准备走，沈夫人也不理会他，沈江东站起来觉得尴尬，又坐了回去，只听见沈夫人笑道：“和靖，你看建安郡主和二哥儿三哥儿像不像？”

沈和靖听了心下觉得奇怪，“衡王徽王兄……”

沈和靖想了想，“是有那么一点儿像，尤其是清嘉笑了起来的时候和徽王兄挺像的。”

沈夫人道：“正是了，若论起来。建安郡主和他也能算得上是两姨姊妹。”

沈和靖听了愣了一会儿，“应该是堂房兄妹吧？”

沈夫人于是对沈江东说：“你看我就说和靖并不知道这件事。这件事如今也少有人提了，她们年轻的这一辈的，我们不说，她们哪里知道呢？”沈江东听了一声不言语。

沈和靖问：“母亲说的究竟是什么事？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沈夫人道：“这老和王妃，娘家姓李，是已经故去的大学士是李元贞李阁老的独女，这个你知道吧？”

沈和靖点点头，沈夫人于是又道：“其实老和王妃。并不是李阁老夫妇的亲生女儿，是过继来的。

“还有这等事？我却从来没有听过。”

沈夫人接着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先皇后落草的时候，因为家境不好，被她父亲丢弃在山间，后来为人所救，才得以长大。先皇后十五六岁上，今上元后故去，太皇太后想替陛下继立皇后，这时候先皇后的生父把从前丢掉的女儿想了起来，于是找回女儿，送到了宫里去。因为这层缘故，先皇后对她母家的情分不过尔尔。后来先皇后的生父因病故去先，皇后更是和母族亲眷们断了联系。只有一个堂房的妹子，因为失怙，早早的在京郊修行，先皇后很怜惜她，还与她有些往来。后来新入阁的大学士李元贞李阁老的夫人生了一场怪病，看了许多大夫，都不中用，有人说是像中了邪一样，那时候就有一个方外术士替她夫人算了算，说是要收养一个命格相合的女儿，这病就可自愈。李阁老夫妇两人找来找去，也都没有找到和李夫人命格相合的女孩儿。后来先皇后听说了这件事，就想起了自己那位堂房妹子。也就巧了，先皇后的这位妹子正和李夫人的命格相合。那时节先皇后这位堂妹的父母大伯都过世了，于是先皇后做主把这位妹子出继给了李阁老夫妇，她后来就做了老和王的继妃、成了和王和建安郡主的母亲。”

沈和靖听了这话只是出神，沈江东又咳嗽了一声，面色却很不好看，勉强地道：“这件事多少年都没人提了，只怕连宜春郡主自己都不晓得。你母亲也是的，今日说起这种闲话了。”

沈夫人只是笑，“自己生活没趣儿的人就喜欢谈论别人家的长短，我恰恰就是那个无聊透顶的人。怎么，这件事情也不算什么大忌讳，你还堵着我的嘴不让我说啦。”

这时云影来催沈和靖，“姑娘还去不去和王府了？”

沈夫人于是催促道：“只顾着说闲话了，你快去吧，天色也不早了，早去早回。”沈和靖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听了沈夫人的话，只是点一点头，寻思着方才的事，木木地跟着云影走了。

她一走，沈江东就向夫人抱怨道：“好端端的，又提这些话做什么？”

沈夫人道：“我乐意，你管得着吗？再说了，这些事怎么就不能让和靖知道，她与和王府一向走得很近，让她心里面有数，以后多留个心呀，有什么不好的。”

沈江东听了这话，只是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提起来大家都不欢喜，好没意思。”

沈夫人听了不高兴，“我就说你顾虑太多。”

沈江东道：“你离开京城，心思都钝了。”

“信不过我，你这次叫我回来做什么，你们自己安排就是了。”

沈江东说：“真不知道这些年来你心里窝着一股什么样的火。”

沈夫人听了，叹了一口气，没有接话。

沈夫人的这间小书房的光线有些晦暗，一进去，明间里先放着一排又一排的书架，上面的大半书籍都被沈夫人搬空准备带到通县去了。她们夫妇二人坐在北窗下面的短榻上，阳光透过那扇圆形的窗扇斜着撒进来，投射出一片纤尘不染的银色光圈。

沈江东夫妇就坐在这光环之内，光线透过沈夫人身上的纱衫，透过沈江东月白色的袖摆，变得迷离起来。

二人无声无息地坐在这里，都回想起了过往的时光，仿佛这一束光能将人从此刻吸走，吸回到已经过去的日子当中。

沈夫人以前经常说：“以前的日子确实过得不大好，但是我也一点都不向往未来，甚至惧怕将来。因为我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也许将来的一切还不如今天。也许将来回想起今天，会觉得今天才是这辈子最好的时光。要是时间不会动，那该有多好。”

两人也不知沉默了多久，沈夫人先开口道：“文书我都已经带走了，不相干的书信也全都烧毁了。书，你再查看一遍，看看还有没有有问题的，交给我，我一并带走。再出什么问题，我可没有办法让那些变成文字的把柄凭空消失了。”

沈江东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沈夫人冷笑：“你心里有数，就不会接这样自毁长城的活计了。”

沈江东听了，转顾自己的夫人，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道：“其实我也没得选，不是吗？”

沈夫人咯得一笑，“那倒也是。富贵荣华想进来不容易，想要抽身，还总要付出点儿代价。你有没有听过一个笑话？说在阴间里面有一个人不肯投胎，阎王问说，你为什么不肯投胎？那人说要我投胎也可以，得答应我一些条件。阎王问，你有什么条件呐？那人于是就念叨：父是尚书子状元，绕家千顷五十田。鱼池花果班班有，美妾娇妻个个贤。充栋金珠并谷米，盈箱罗绮及银钱。身居一品王侯位，安享荣华数百年。阎王听了，于是笑道：有这样的好事，我就先去了，哪里还轮得到你？”

说完，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笑了片刻，却又忽然同时收声，沉寂下来。沈江东道：“你安心回通县，等我的消息。”

因为沈夫人第二天要离京，所以沈和靖去和王府打了个呼哨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