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天格卷 】第七式:日正 7 青云路(1 / 2)
堆来枕上愁何状,江海翻波浪。夜长天『色』总难明,寂寞披衣起坐数寒星。晓来百念都灰尽,剩有离人影。一钩残月向西流,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
这一夜,钱文樱卧在床上,思绪纷飞,愁上心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此前,钱文樱也经常一个人独守空房,但那些时候,赵志文或寝在孙羽嫣处,或寝在苏三娘处,心中尽管有醋意,但毕竟知晓夫君的行踪,是以并不慌张。这一夜却是大不相同,钱文樱通过一天时间的探访,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赵志文失踪了,行止未知,甚至于是生是死,也殊难预料。好生生的夫妻一场,尽管钱文樱有些时候觉得这夫妻做得并不十分惬意,但悠忽间,这一口子看不见那一口子,维持多年的平衡一下子被打破了,就像满满的一碗水中忽然凭空跌落了一颗石子儿,碗里边的水自然地就溢出来了。当然,这一夜里,就钱文樱而言,从碗里溢出来的水,并不是真正的水,而是离愁。
鸡刚刚叫头遍,钱文樱便起床了。对着镜子照了照,一夜未眠,两只眼睛都有些发肿,像刚刚剥开的两只荷包蛋。嘴角流淌出一缕苦笑,钱文樱忽然觉得自己像蔫干了的丝瓜,全身没有二两重,轻飘飘的,好似一片鸿『毛』。
珍珠端来洗脸水,钱文樱给眼睛做了个热敷,又对着镜子照了照,感觉倦意消减了不少。若在往日,钱文樱还得花上一炷香的功夫化妆,但这一天,她却看也不看梳妆台前的化妆盒子。径自出了卧房向灶房走去。
珍珠麻利地倒掉洗脸水,一溜小跑跟了上来,见钱文樱走向灶房,怯生生地说道:“夫人,厨子们也才起来,早饭还没开始做呢,你且到院子里转悠转悠,等早饭做好了,我来唤你。”
钱文樱随和地笑着,说:“许久没进过灶房了,今儿个你们都歇着,我来煮早饭吧。”珍珠闻言,嘴巴张得老大,像个朵喇叭花,惊住了,半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轮到她醒过神来,钱文樱已然大步流星地走进了灶房。
早饭并没什么难做的,头天夜里,厨子们蒸得有包子,烙得有点心,她只煮了一锅豆花稀饭,配制了三两样小菜。
赵庄是个讲规矩的地方,喝茶有喝茶的屋子,吃饭有吃饭的屋子,娱乐有娱乐的屋子,睡觉有睡觉的屋子。碎步滴答,珍珠将早饭端进饭堂,这是个特殊的饭堂,大多数时候,只有赵志文和钱文樱在里面用餐。缘于此,钱文樱定了一个规矩,不管赵志文会不会在饭堂里面用餐,灶房准备饭菜都得预备两份,一份是赵志文的,一份是钱文樱的。
钱文樱只用了小半碗稀饭,一个点心。但这顿早饭却吃了很长的时间,她不停地给赵志文碗里夹菜,好似赵志文真就在餐桌边一般。临了,珍珠来收拾碗筷,发现赵志文的碗里,堆满了饭菜,弄得一头雾水,还以为赵志文要来吃早饭呢,立在桌子边,收拾也不是,不收拾也不是,手足无措。
钱文樱看出了珍珠的尴尬,心头情不自禁地泛上一阵苦楚,轻轻地摆了摆手,说:“收了吧。”
钱文樱闲坐一会儿,理了理纷『乱』的思绪,旋即,出了赵庄,径自回了娘家。
钱文樱一步三摇回到娘家的时候,钱方圆刚刚才起床,正在院子里做早功练着太极拳。见女儿大清早地回到娘家,钱方圆平心气和的内心禁不住涌起了一波涟漪,缓缓收住拳式,招呼女儿进屋说话。
有头有脸的人家,规矩总是多如牛『毛』。好像离开这些规矩,就不足以显示出名门世家的风范。钱家作为剑门地界上的第二大家族,跟赵庄一样,也是一个十分看中规矩的家族。
钱文樱进了屋,依着规矩,先向着父母双亲请了安,然后才落座说话。钱方圆是个十分自负的人,诚然,作为剑门地界上的第二大世家的当家人,他有这个自负的本钱。钱方圆很自负,也很有野心,但在众人的印象中,他却是一个十分和善的大善人,就像是一片海绵,你用手捏他,他紧缩成团,分量一丝不减,你的手一旦松开,他又立即膨胀起来,恢复如初。
钱方圆人如其名,外圆内方,就像他毕生痴『迷』的太极拳一般,看似柔弱无力,实则柔中带刚,潜藏着风雷之势,遇柔则更柔,见强便更强。
在川北,有一句俗话,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这个话虽然有些重男轻女的思想在里面,但在生活实践中,尤其是在那个男女绝不平等的年代里,女孩子在家里的地位大抵是不高的,但钱文樱则是个特例。钱方圆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儿,盼望儿子一度都快得上失心疯了,但奇怪得很,他却始终将钱文樱视为掌上明珠,十分溺爱,尤其是当钱文樱嫁进赵庄之后,这份爱更加深厚了,好似赵庄便是紫禁城,女儿嫁入赵庄,自己便成了国舅爷一般。
赵庄与钱家距离得很近,女儿要想回娘家转一转,摆摆龙门阵,总是方便得很。但钱文樱出嫁之后,每每回娘家都是在晌午时间,从未在大清早回过娘家。事情一旦反常,那就必有隐情。钱方圆心中一咕噜,便看透了这一层。因此,当钱文樱请过安之后,便把大家都打发了出去,屋子里只留下了父女两个,预备着摆谈体己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