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天格卷 ●变局】风轻云淡 3 伤别离(2 / 2)
赵志文尽管知道饭要一口一口吃,水要一口一口喝,偌大的一张饼,若不用刀划开,便无从下嘴,但真待刀起刀落,一张完整的饼被划分得七零八落,心头总是难以避免地生出无限怅惘,无限伤感。
回到琉璃阁,赵志文好似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干瘪无力,一屁股歪在椅子上,便一动不动,好似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眼中尽管有万千留恋,但丹田就是提不起一丝底气。
侍从瞧见赵志文脸『色』发白,嘴唇发紫,呼吸微弱,以为他生了重病,唬得三魂颠倒七魄粉碎,急匆匆地寻来大夫给赵志文诊治。大夫进了门,一瞧赵志文这个架势,也自慌了手脚,三步并作两步凑到跟前儿,挂腕问脉。
大夫刚刚切完一只手的脉搏,三房夫人便自闻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你抓着我的手,我掐着她的肩,神『色』焦急;未几,赵文礼、赵文义、赵文渊等人也自从各处跑了过来,人人脸上写着担忧,挂着恓惶,好似天就要塌下来一般。
少时,大夫施诊完毕,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说:“夫人少爷们,老爷这个光景看起来有些骇人,其实没人么大的关隘,乃是过分忧思所致,好生将养一阵儿,缓过气儿来,就没事了。老爷需要好生休息,周围人聚多了会使他更为劳神,我的意见是夫人少爷们这就散了,我在跟前伺候着就是了,待老爷彻底缓过神来,大伙儿再来探视说话吧。”
大夫的话如同圣旨,毕竟,老爷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钱文樱闻言,深情款款地望了赵志文一眼,转身便出了琉璃阁,孙羽嫣、苏三娘见势更不怠慢,跟在钱文樱身后轻手轻脚鱼贯而出,生怕稍有迟滞,耽误了老爷恢复健康,百死莫赎其罪。
生父有危难,儿子该分担。现在,父亲有气无力地卧病在床,赵文礼、赵文义、赵文渊兄弟仨忧急如焚,恨不能舍身以代,但大夫的话极是明了,兄弟仨纵然有心在跟前陪侍,却到底不敢执拗,见母亲们一言不发而去,彼此对视一眼,依依不舍地出了琉璃阁,也没有谁倡议,纷纷在阁楼前站定,好似三个带甲卫士,默默无闻地守护着琉璃阁,守护着父亲大人。
一个时辰之后,大夫传出话来,说赵志文的精神已见好转,想进汤水了。兄弟仨闻言,赶紧到厨房去张罗,路上碰见三位夫人,道明原委,三位夫人面上的愁容也消除大半,一边打发孩子们自回琉璃阁听信儿,一边结伴奔向厨房,亲自下厨准备汤饭。
赵志文用了汤饭,又睡了一阵儿,到傍晚时分,再次醒来时,精神头儿越发振作。他到底是个闲不惯的人,精神头儿刚刚好转,就要下床行走,但怎奈大夫死活不依,非让他在床上将息一夜,待赶明儿精神大好之后,再下床料理家事,省得中途『操』劳,带累病情反复。
赵志文作庄主日久,发号施令已成习惯,从来都是他支使别人,别人安敢支使他,但大夫总是大夫,讳疾忌医是愚人所为,这一条他心里十分清楚,因此,大夫一味坚持,他只好惟命是从。
这一夜,剑门赵庄里许多人都没有合成眼,阿弥陀佛,观音菩萨,不知念叨了多少遍;但有一个人却睡得很是香甜,他就是赵志文。多少年以来,尤其是接替父亲做了赵庄的庄主以来,在赵庄,赵志文可谓是一人之下,千百人之上,论理说是最自由的一个人,但其实并非如此,赵庄的事千头万绪,纷『乱』如麻,千条线一根针,事事都要从他这个针鼻孔里过一遭,看起来从容不迫,其实无时无刻不是心弦紧绷,好似一个冲锋陷阵的战士,时时刻刻都处于临战状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戒备森严。
高处不胜寒。在外人眼中,赵志文的日子过得甚是滋润,甚是潇洒,其实赵志文自己知道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累也好,痛也罢,高兴也好,郁闷也罢,都得深深地埋在心底,还要洒上一层土,和光同尘。
有位哲学家说过,腾不出时间休息的人,必然会腾出时间来生病。因为人总归只是个人,血有耗干的时候,劲有用完的时候,到底与机器不同,可以无休无止地连轴转;即或是铁疙瘩机器,时不时也要上点儿润滑油,或者停机检修,否则,累到极限也会一声不吭地趴下。
诸葛亮事必躬亲,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年纪轻轻便累死在任上,凭留万千遗憾。赵志文熟读经史,自然晓得劳逸结合的道理,但晓得道理是一回事,践行又是另外一回事。平素里,赵志文也曾无数次动念好生休息一阵儿,调养身心,然而总是刚刚起了念头,旋即就被一连串的芜杂事务绊住了手脚,半途而废。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症,使无数人提心吊胆,但赵志文自己却一点儿也不在意,甚至慢慢享受起来。浮生难得半日闲,这真是难得自在的时光。赵志文仰卧在床上,半睡半醒,内心愈来愈平静,好似春暖花开时。
在甘甜的梦乡里,赵志文像一只欢乐的鸽子,飞上高山,飞下河谷,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一边飞一边呼朋引伴,唧唧喳喳,唱起了天籁之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