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龙(1 / 2)
一个人为什么会出名?往往是因为他做出了常人做不到或者不会做的事情,所以自然便有名声流传出去。前者可能是好名,后者多半都是污名。
韦无患消失在江湖上三十年了,为何还会有这么多人记得他?他是德盛余孽参加过造反是不假,但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杀人的方式以及杀人的记录。
独特的剑气入体,将人从内而外大卸八块,这种听起来都让人想呕的杀人手法,以及杀人从来不管无辜不无辜,只是看自己心情喜好的性情,将他的凶残之名在江湖上留下了一个深刻的记号。
笔直的大路上传来一连串的剑器抨击声,房屋倒塌声,四个来历不同的人因为不同的原因共同对上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
往日繁华的东顺码头,因为一连串的刀光剑影,瞬间萧条起来,大多数老百姓的生存哲学是逃得越远越好,在这样一个时代,他们了解自己生活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知道乱匪过境会带来什么后果。
王中与陈双玉主仆二人从无痕居出来,便直接赶向码头,可惜空无一人的码头上,有一个很严峻的问题摆在了他们面前,没有船。或者准确点说,没有他们能乘坐的船。
码头原本拥挤的港口此刻还剩下一些大小舢板,但他们三个,明显都不是能或者会架船的人,所以去大佛寺,也成了无稽之谈。
王中皱着眉头,这样的话,不杀了韦无患,这些人只怕都跑不了了。
但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战团居然朝着码头这边滚了过来,韦无患果然没打算放过眼前这些人。
一阵漫天的烟尘过后,陈继阳横档胸前的一剑被直接洞穿,在地上随便捡的连云十八寨之人留下的铁剑,被细柳剑锋直接扎出了一个窟窿,然后剑锋直指胸膛。
忽来的黑亮佛珠将细柳剑锋撞开了去,但韦无患凝气一掌,陈继阳却无处可逃,本就油尽灯枯的他,只不过在无痕居休息了短短一小会,根本支撑不住,整个人砸穿了两道门墙,才跌落在地,生死不知。
“爹!”
陈双玉呼喊了一声,不管不顾的就朝着陈继阳奔了过去。
“哈哈哈!不用着急,一会全都送你们上路,我那徒儿路上走的寂寞,正好你们下去给他做个伴!”
韦无患癫狂的笑了一声,十分快意,但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则显得冰冷刺骨。细柳长剑微微抖动,这四个人各自根基都不差,联手起来竟然还在他手上撑了这么久。
不过不知道是杀人的原因,还是因为许久没有如此酣畅的出手过,韦无患并没有觉得恼怒,反而显得兴致很高昂。
“施主如此凶性嗜杀,可知刀山地狱之苦否?”
四人之中,形容保存得相对完好的,就只有惠远和尚了,惠景博与无眉和尚两个都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只是各自提剑,在一旁严阵以待。
黑色的佛珠依旧挂在和尚手掌上,单掌竖在胸前,除了手掌之上在之前留下的伤口之外,他身上竟然少见的没有什么伤痕,只不过黑亮的佛珠之上却有了无数白点,一点也不圆润了。
话一出,和尚的气势忽然一变,就连在远处观望的王中也发现有些不寻常,即便是头顶是大太阳,但空气之中没来由的就是一冷。就好像有一阵寒风忽然刮过一般,让人汗毛倒竖。
但王中可以明明白白的感知到,刚才并没有任何的风吹过。
他仔细朝惠远和尚一看去,眼神猛的一眯,和尚平静淡漠的面容之上,两只瞳仁竟然不知何时变了颜色,也变了形状。
处在和尚一旁不远的惠景博与无眉和尚也好像发现了什么,特别是惠景博更是心中一个咯噔,这种感觉,怎么好像与那个狐妖有一些类似?
来不及多想,韦无患却忽然把长剑一抖,一缕清光从他握剑的手诞生,然后如同流水一般缓缓滑遍整把剑身,最后在剑锋之上,与日光交汇,仿佛翻转出了一颗明亮的星星一般。
韦无患冷笑一声,提剑而动:“刀山地狱,不知能利的过我这把剑否?”
“那就让小僧带施主走一遭吧!”
惠远和尚缓缓的说了一句,然后一掌单劈而出,正中快若流星的剑锋,掌中一颗佛珠刚好抵在剑锋之上。
交战许久,韦无患头一次的皱了一下眉头:“嗯……?”
而旁边的惠景博与无眉和尚两人也同时惊疑起来,一股阴凉的感觉徘徊在两人身边,驱之不去。
就算是隔的远的王中,也陡然亡魂大冒,因为惠远和尚的两只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片血红之色,看不到半点眼白存在,缓缓竖起的瞳仁之中,隐隐透露着一股饱含凶残的金光,如同非人一般的存在。
直面这一切的韦无患心中陡然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还未等他开口,面前的佛者已然扬手气动,周身的空气,在这一刻似乎都被惠远抬动的手吸了过去,在他手上形成了一道烟尘漩涡。
漩涡转瞬凝聚到一点,惠远脚步一踏,人已不见。
王中只看见自己眼一花,然后便听到一声猛烈的爆喝,从和尚口中传来,不像是人声,反而像是凶兽怒吼,恶焰盖天,引得他脑海一阵烦闷,心中翻滚欲呕,无形之中,似乎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传来,阴冷且诡异。
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王中不敢眨眼,怕失去直面这个世界高级武学展露的机会。
下一刻,惠远和尚看上去单薄的身形,仿佛一条怒龙一般,已经一掌拍在了韦无患的细柳长剑之上,掌心的佛珠仍旧正好对着剑锋之巅,但韦无患却好像是被一辆狂暴战车撞中了一样,整个人竟然被这一掌直接击退了十数丈开外,两脚在地上硬生生的刻出了两条沟槽。
“千钧之重,尽付一片柳叶之中,施主好剑!”
一掌过后,惠远和尚没有乘胜追击,反而赞叹了一声,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掌心那颗黑亮的佛珠忽然碎成齑粉,簌簌而落,十四颗的一串佛珠,转瞬就少了一颗。
但和尚却不曾动摇,只是双眼紧盯着韦无患,大拇指轻轻一拨,下一颗佛珠又从虎口后面升了上来,滑入掌心。
韦无患再次提起细柳长剑,只不过这一次,他提剑的动作并不像之前那样顺畅了,反而有些吃力的样子。
这柄他赖以成名的细柳长剑,看上去不过三指宽,三尺长,但却是实打实的重达六十斤,换了寻常人连拿都拿不起来,但他却能舞之如流水,而且出剑快若奔雷。
也只有这样的至沉至刚之剑,才能承受他出剑速度所带来的压力,不然若是寻常的剑器,快速的刺击,在交锋之中,很快就会崩碎。
舞了一个剑花之后,韦无患却没了笑意,冷声疑问道:“弘法在大佛寺中排名最后,为什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徒弟?”
“这个问题小僧也想知道,就劳烦施主过刀山地狱之前,在菩萨面前帮小僧问一声可好?”
惠远和尚说完提气再动,这一次双掌合十,无形气流仿佛在他身畔流转,阳光照射之下,宛如一层金色的外壳将他包裹,最后尽汇于双掌之间。
但随着和尚功力催动,空气中弥漫的腥味却越来越重,这是非同于血液的味道,反而像是一种恶兽的气息,烈阳之下,渐趋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