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福宁近侍(2)(2 / 2)
当听闻此事时,太后尚捻着一颗羊脂玉凿制的白棋子在两指指尖摩挲着滚来滚去观摩棋局。一边托颊思忖如何落子,一边不时用余光瞄正端着茶水的我几眼。像在问我,又更像是在问她自己:“你说,皇帝调了高念汝的任职。此举算不算是上策。”
我极规矩地一躬身,带了几分歉意的笑:“回太后的话,奴婢不懂,亦不敢干涉政事。”
她轻一哂笑,并不在意我的话似的自顾自又别有用意地说道:“高念汝和梁岐——其实一向交好。”
我低眉颔首,并不言语。
“这朝堂之上的局啊,可不比哀家这棋盘,一白一黑,先后有序。落子分明。有些,你瞧得真真儿的是白子儿——说不准,就是伪装得干净利落的黑子,是,若或不是——未必就明明白白铺在前头的——朝堂上的人,就跟这棋子似的。一黑一白的阵营。可谁是黑谁是白,如何选择这阵营。就要看一个人的本事,看他分不分得清楚。”太后端详着手中一抹亮色,衔了一缕不明用意的笑,“是一场赌局啊。赌赢了,选对了,就是一劳永逸,高枕无忧。”
我低眉颔首,不敢回应。
“疏浅啊。”她顺手将白棋一扔,只听黑色碗盏中璁珑作响。
“太后。”
“如今,你的身份还是罪臣贱女。”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在哀家这做事——到底还是有些尴尬。”
“……奴婢明白。”
“哀家同你说的,可已经想好了吗?”
“……有五六分的把握。”
“那就去做吧。五六分的把握,也可看做是十分了——毕竟在这宫里,最不重要的就是真相,最容易混淆的,反而看起来比真还要真。”
“诺。”我大着胆子抬首:“敢问娘娘,想要奴婢做的,可是想办法使白大人为这所谓白子,除去孟大人这颗黑子?”
她笑了:“你这妮子,还说自己不懂?”
“可是奴婢一介女流。”
“女流?”太后嗤笑,伸过围好了金枝护甲的纤纤玉手,去拨弄香炉上化开的紫烟。见有些淡了,便取了银匙剜几粒香饵轻巧投入。“一介女流足以拨弄风云际遇,我朝说到底是特殊。不消说后宫的女人,自古以来有的是厉害的狠角色。现如今我大宣朝开放如是,女子所做不仅仅止于这些了。可经商,可和你一样做些低品级的女官,可出入各色风月社交场。难道不是有趣了很多吗?”她细碾了碾炉中的饵料,“哀家知道,你那个所谓的妹妹,其实也是个不可小觑的。”
“大娘娘如何知道奴婢就有这个本事?当年连徐太傅——”我自知失言,一下慌了神。匆匆跪倒,叩首不已,“奴婢失言,该万死!”
有一瞬的沉寂。
“无妨。哀家说过,准你说。”她不以为忤,“若是连这些也听不得,哀家又怎么熬过这几十年的呢?”我正要回话,却见雨水娉婷袅娜着腰肢款摆而来,身后跟着唯唯诺诺的寒露。她笑着走上前,俏生生行了一礼:“太后,宜淑妃来了。”
太后眼睑一抬,原本执着茶碗的手有一刹那的停留,显然是没料到她会来此。不过轻一搁,以丝帕抿抿沾惹了茶汤的朱红唇尖,淡淡道:“传吧。”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