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故人来(2)(2 / 2)
我默然。将银剪子抛开道:“奴婢以为,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淑妃娘娘知道大娘娘权势不比往常,反而更要拿这些琐碎东西来问大娘娘的意思。无非是以表赤心可见,希望您念着她一点的好。日后东山再起,自然照顾着她。再者她和孟贵妃——奴婢私心以为,底子里头并没有那么交好。貌合神离,孟贵妃娘娘还蒙在其中罢了。”
太后面上逐渐浮起如翦翦春风的一抹笑意:“你说话终于不藏着掖着了。”
我有些羞赧,仍是不卑不亢:“太后大娘娘有心提拔教诲,奴婢怎能再不识趣地对太后娘娘隐瞒什么心思。”
“你就如此信任哀家?”
“太后娘娘是救奴婢出苦海的人,在这偌大的后宫,除了大娘娘,奴婢还能依附与谁?”我道,“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都不是好相与的。”
“……这话让你说准了。”她微微一叹,“说到底是沅兰不中用,纵着这些人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不安分地闹腾。”
“皇后娘娘是贤后,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还病卧枕榻。”
我垂首,“其实只要孟贵妃——”我没有再说下去。
“大娘娘心里明镜儿似的,皇后娘娘才最堪执掌后宫。前有文德,今有昭后。”我语气诚挚地看向太后,想起昭皇后病之前的点点滴滴。而今她病卧不起却我不能去见。不禁有些泫然。
夕阳日斜,我陪着太后说话,不知不觉已过了两个时辰。门外忽有福宁宫掌事太监杨公公匆匆来报,面色焦急,手都不知如何摆放:“太后——皇后娘娘她、她——”
太后猛一警觉,倏然站立起身:“沅兰丫头怎么了!”
“皇后娘娘原本是好好的,本来已经有了气色。不知如何,方才……方才又昏厥了。”杨公公抹着汗,口齿不清道。
太后身子一软,眼看着向后倒去,我慌了神,连忙赶着去扶。杨公公一面手忙脚乱来扶衬太后,一面甩了拂尘声嘶力竭——“传太医!来人!传太医!……去、对!对……去叫皇上!快!”
“疏浅,你去看看她。”太后呼吸不太顺畅,只是深深睇了我一眼。我惊奇地一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又低低地将首压了下去。“奴婢不放心太后娘娘!请留福宁殿侍奉!”
“有月庭他们呢。明日哀家好些了,亲自去看她,你先去了,倒也能替哀家先探明了。”太后强笑。
我仓促跪拜一礼:“奴婢在晚膳之前回来伺候娘娘用膳。”
她疲惫着,温软一笑,仿佛那一刻不是曾经一个位主中宫,勾心斗角多年的刻薄老妇,而是一个寻常人家里头,最慈祥的母亲,最和善的婆母。好比一朵圣洁的白莲宝相庄严于上座,看不出丝毫的凶神恶煞,取而代之的仅仅只是光耀皎洁如云,将一切污浊悉数掩盖了去。
我连忙点首告退,去后苑同雨水姐姐交代了几句,便只身跑去了凤仪宫。
风一卷一卷扑来,扑得衣摆晃荡,人也生热,可来不及去擦颌下淌下的汗珠,便又一拐一折,以绕过那随处可见的,盛着攒蹙累积,艳丽如云的丛丛花盆。
过了午时,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殿内正巧走出捧着一盆清水,面色苍白疲惫的采菱,忽一拧头见了是我,忙喜叫出声来:“舒——疏浅姐姐来了!”
我连忙去执她的手,“数月不见,你可安好?我听了杨公公说——你、你家娘娘……可安好?”
乍然闻“娘娘”二字,她原本欣喜如一只小雀般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阴霾散布在她的眸子里,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指尖变得冰冷而微颤,原本红润的唇也发白不少。
一颗豆大的泪珠滚下来,落在我掌心,我触之惊觉那样的温度,像是降到了冰点。“姐姐来了就好。”
心头一阵纤颤,握紧了她骨瘦如柴的双手失声问道:“娘娘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