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碧珥(2)(2 / 2)
2.夜,幽深地爬上寂静的空。明月悠然而静默地悬在其上,抱拥着只寥寥几颗璀璨,发出庄严而肃穆的几声低吟。这些日子,我总是半躺在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有三件事。查出皇后的病因,弄清那枚药玉的真实作用,以及要同方翠翘把当年的事说说清楚。凰邀关系到我狐族大计,还是得从长计议,不可贸然。而皇后日渐虚弱下去,又是刻不容缓的头一要紧事。
我决定回天界一趟。
倒是雨水发觉我还清醒着,不觉起身披衣,执着红烛盏款款来到我床头。“疏浅,你想什么呢?都二更了,怎么还不睡呢。”她将红烛搁在我床边的木桌上,“可还是在想今儿午后的事儿?”我笑着揽起她一截雪藕一般光洁的手臂,惊觉少女在多年操劳下肌肤仍能如此细腻,“叫姐姐费心。疏浅从小睡眠就不大好,不碍事的。倒是姐姐记挂着我,都这个时候了还未安寝。姐姐快去歇息吧,疏浅无事。”她眉间锁上一缕犹疑,终于端起那红烛,“那你早些歇息,这几日可得注意着点身子。过几日春景宫宴少不了咱们去操劳。”随着妙音宛转,纱窗上映出一抹倩影起身,隐隐绰绰,暗下去又暗下去。直至叠影模糊不见。我笑着点点头:“姐姐快睡吧。”
她漫步踏回自己的床榻。过了约莫两刻,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我探头,借着微弱的星光往那边厢瞧去,见没了动静,这才悄悄拉开被褥,披衣推枕,趿拉着绣履走向门外。月光盈满,倾泻一地,不觉露滋。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良宵清光,此夜难再。刚巧想起,今个仿佛是十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也是能千里共婵娟的吧。
摇摇头把这思绪扔去,唉,哪里来的共婵娟呢?
我忽听里屋似有木板咯噔一响,仿佛是床榻板被压弯的声音,登时惊觉,心惊肉跳地摸黑悄悄往里一看。还好,还好。我拼命抚摸起伏的胸口,强迫自己安定下来。星光稀疏下,见雨水不过是侧翻了身子才引得木质床榻咯吱响,应该还睡得很熟。我不敢再久留,策动莲术引至望南山。顺道想去看看她们是否还好。之前我为了确保万一,在她们到达之后悄声儿封锁了望南山。想在事情解决之前不叫银铃儿和姑姑出来以身涉险。不知现在她们可安。正想着,拨开云雾袅袅,踏入这一方清净之地,却惊觉我原先缠绕的好好的青莲牵丝不知为何如断眉一般,其中破开了一个口儿,像极了绣花时错了针后,用银剪子强行剪开的扎眼的团扣。正纳罕着上去一撩,那琐就如烟云般消散没了形状。似乎是被人生生截断了去。
扶住剧烈起伏的胸口,一声惊呼——是谁!
霎那间,冰雪从头灌到尾,冷得人直打寒颤。像是秋风中被打成卷儿的一抹孤苦飘叶,无处可依傍。分分钟都有被撕碎得危险,若不是强行支撑着,真怕自己晕眩得倒在地。
是方翠翘?
不不,不可能是她。我扶住微微疼痛的头部。宫里繁琐的事一大摞,她分身乏术,不可能在功成之际还要来拿我的把柄,若真是如此,那也未免太急了些。我大步跨入,清幽同往常。只是那弄竹斋亭台楼阁空空荡荡,不见了人影。唯有琼脂还在。我急急奔去,琼脂面目安然,以鬓毛摩挲我的下颌。呜呜叫唤。
我这才放下心来——是蕖儿,蕖儿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