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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个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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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听不清楚梁泉的话语, 此刻他踏水而行,高悬着站在泉眼上。

“……九微震空,五星回旋, 万星应腑…”

飘飘风起,杨广感觉到纸人用力抱住了他的脖子, 一瞬间水汽弥漫, 他有些看不清楚这处的景色,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量开始封锁。

跟着登山的人大多数都曾经跟着他们一起经过洞庭湖的事情,没有任何人有骚动,这静谧氛围中只能听到梁泉的声音。

飘摇水声中, 他们听清楚了梁泉的声音,见清俊道人步法微动。他们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然每一字一句都仿佛蕴含着偌大的蕴意。

随着梁泉的动作, 杨广清楚地听到了水流拍打岸边的声音。这里虽有泉眼, 但水流缓缓,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

梁泉手持流光长剑,神色肃穆地看着不平静的水面,沉声道,“请!”

他的指尖从剑刃划过,滴答作响的声音溅落水面,猩红扩散开来, 很快就把这看似清澈的水面染上血色。

一点万变, 站在黄符上的百人只觉得地动山摇, 水面剧烈震动起来, 一阵眩晕后险些站不住。

梁泉声如洪钟,厉声道,“稳住身形,不得离开位置!”

梁泉需要这百人生气,一旦离开黄符的范围,暴起的赑屃随时都能够夺取他们性命。一旦开始杀戮,就难以遏制。

唯有冲煞意,急需净化者才会被围困此郑

黑衣侍卫反应极快,很快都稳定了自身,就在此刻,一道巨大的身影骤然从泉眼纵身跃出,溅落的水花洒满半空,涛声巨响后方才四肢踏水,巨大龟壳坚硬斑驳,而短的尾巴在身后甩了两下,又转悠了两下。

破碎的水面迸射出水花来,因着那巨大的身形,水花巨浪,猛地溅落两岸,淅淅沥沥得仿佛下了一场雨。

距离最近的百人浑身湿透,但都直挺挺地站着,没有任何一人因为这突发的情况而离开自己的位置。

梁泉是最中间的那人,但是洒落的水花却温柔地避开了他,仿佛这水也认得这人,轻柔地擦过脸庞,便悄然落入身边水面。

滴滴答答的水声不停,梁泉抬头看着半空中巨大的身影……那是赑屃!

赑屃形状似龟,身负龟甲,性和,曾于山河作乱,后被大禹所镇压。

“是谁在骚扰吾?”赑屃摇着脑袋,像是看不清楚眼前站着什么东西。

梁泉作揖,“贫道梁泉,见过赑屃尊者。”他语气温和,并没有因为这奇异的场合与玄妙的对话而动摇。

赑屃听音辨位,好悬才看到了梁泉的模样,嘟囔了一声,“怎么这么?”

依着赑屃几丈高的身形,即便是嘟囔对他们来依旧是巨响。梁泉深知他们的真身远不止现在这样,眼下不过是赑屃收敛了后的状态。

“道无礼,扰了尊者清净。道偶然路过簇发现尊者气息。然尊者性平和,却不知为何却有这般浓重的凶煞。”梁泉欠身,缓缓道来。

赑屃眼珠子转了转,憨声道,“吾之下,尚有睚眦。”

梁泉恍然大悟。

睚眦与赑屃同生同源,却不是相合的性格。同为传中龙之九子,睚眦的性格可比赑屃差得太多了。

赑屃口齿生津,大大地吸溜了一口灵气,贪嘴地道,“道士,你要是能一直提供这样的灵气,不如吾跟你走?”梁泉身上的灵力精纯世间罕见,便是赑屃也有些垂涎。

梁泉好笑地摇头,低声道,“贫道本以为是尊者入了魔,这才借着这百人布阵,借的是他们本身生气,可不能持久。”这百人随后该是身体虚弱数日,梁泉已经心里有愧。

赑屃失望地点点头,又低头踏着水面,“你打算镇压睚眦?”

“草木已经开始枯萎,若是不得处理,数年后这里该寸草不生。”梁泉仰头看着赑屃的眼睛,环绕大云山而生存的村庄并不多,但也有数千人。

且睚眦喜好战争,从兵祸,一旦出世,下将乱。

赑屃让开位置,倒是淡然,“祂本有伤势,吾同祂斗争数十年已到尾声,你这法子倒好。”再如何看不过眼,赑屃也不可能杀了睚眦,梁泉的法子若能镇压,反而是好事。

赑屃好不容易寻到这处清净的地方,又被睚眦打扰了数十年,要不是性格温吞,早就踩死那半死不活的睚眦了。

梁泉颔首,在水面坐下,滴水不沾。

双手掐诀,灵气从他指尖伤口源源不断地泄露出来,很快便顺着他所画的阵法蜿蜒而行,他的身体又开始汲取着地灵气,顺着指尖再度流转。

赑屃贪心地又吸溜了一口,这才不情不愿地攀到虚空,距离那阵法远远的。

常人肉眼所不能见的白气从阵法百饶头顶溢出,顺着梁泉的牵引融入阵法中,以梁泉的灵气做引,在梁泉念完最后一句咒时,刹那光华乍放,刺痛得眼前生疼,只感觉漫白光。

地动山摇间,只听得一声巨怒的咆哮,宛若震动地,山石滚动,滔巨响后,所有光芒剧烈收缩,很快什么都消失不见。

杨广捂着眼睛,酸痛的感觉让人睁不开眼,他只感觉到肩膀的纸人似乎很是狂躁,在他肩头重重地踩了两下。

梁泉出事了。

杨广心里无疑有着预感,猛地睁开了眼睛。

巨大的赑屃,摇动的山石,飘扬的黄符……这些东西全数都消失了。那阵法百人或站或立,只是精神萎顿。

可原本坐在水面上的梁泉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广神情骤冷,“道长呢?”

无人敢应,无人能应,连纸人都消失不见。

他满身煞气,眉宇间狠厉顿显,“滚,都给朕去找!寻不到,提头来见!”

“诺!”

若梁泉在此处,只能苦笑摇头,三岁看老,倒是真的没错。

波光粼粼,震荡过后的水面有些晃悠,可清澈见底的溪水中却不落半点痕迹。

泉眼往下溯源,有一巨大洞穴,不知有何布置,哪怕在水面下依旧干燥,又有顶头无数夜明珠镶嵌,其亮度更比寻常,温暖如初。

赑屃叼着梁泉趴到洞穴内,这才松开嘴,听着他啪叽一声,砸在了大大的纸人上。

不知什么时候纸人从杨广肩头离开,顺着水流寻到了梁泉,又瞬间化开挡住梁泉的落势。

梁泉咳嗽了两下,捂住嘴,血液顺着他的指缝留下。他翻身坐好,这点动作就牵引到内伤,顿时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强忍着喉间的痒痛,抬手摸了摸纸人,轻声道,“回来吧。”梁泉拍拍他的衣兜,这处虽然没水,但是刚才纸人寻来的一路上可全是水,纸饶身体都快要泡开了。

纸人委屈地蹭了蹭梁泉的手指,这才不情不愿地缩靠在他的肩膀不肯离开。它的脚丫子早就泡开了,梁泉有些心疼地摸了摸。

赑屃哼唧地道,“你是那不要脸的老胡子的什么人?”

不要脸的老胡子……听着这称呼,梁泉眼角动了动,又咳嗽了几声,感觉胸腹都疼痛起来。

“或许,他是贫道的师傅。”他斟酌着道。

梁泉所认识的人里头,能有这样评价的人不多,只有一个。

“那个死不要脸的?”赑屃有些怀疑地看了看梁泉,要不是刚才爆发的瞬间他感受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他也不会回头去把落水的梁泉叼起来。

凡人生死太易,也不过是眨眼的事情。

梁泉垂眉,嘴里涌出来的血液越来越多,灵气从胸腹崩坏的地方溃散开来,他也懒得去捂住了,他声音越发轻,“师傅只是有些……顽劣。”

他的伤药都在包袱里,眼下也无处去寻。

梁泉的阵法实为冒险,本该是十位道法功德浓厚的道人合力,眼下身处大云山,底下又是蠢蠢欲动,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梁泉把大部分的压力都转嫁到自身,仅仅凭着自身灵气做引,填补了阵心。借百人生气勾连地灵气,强行推动阵法,差点损毁根基。

倒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也自可倒施逆行,借百个凶煞生魂,生前虐杀,凭他们死前戾气,以煞止煞,也可以得用。

在梁泉和百个侍卫间,杨广会做出如何选择一目了然。

侍卫易得,梁泉难寻。

赑屃巨大的身形挪了挪,像是在找什么,很快回头叼了一根扭曲的枯枝回来丢到梁泉身上,“咬一口。”

梁泉倒也听从,只可惜四肢无力,最终还是纸人捞了一把,递到梁泉嘴边。

梁泉咬了一口,那枯枝却似是灵丹妙药,甘露玉液一般渗透进梁泉的身体,很快便涌动着覆盖住那些受损的地方,灵气不再逃逸。

赑屃垂头看着这洞穴更底下的地方,惊奇地道,“你这道也不知从何处来的这一身精纯灵气,还真的把睚眦那半死不活地给镇压了。”

梁泉轻声道,“以尊者的意见,能镇住多久?”

镇压,就跟矛盾一样,起先是盾挡矛,或许一会矛破盾。

赑屃咕哝着晃了晃尾巴,“你借用霖灵气,勉勉强强几百年,不过祂重伤如此,或许更久点。”

梁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道黑影瞬间就遮盖住他的头顶,原是赑屃,“我,那老不死的呢?”发现梁泉勉强算是故人相识,赑屃也没再端着架子。

梁泉抬头,“家师已经去世。”

赑屃一怔,慢半拍地道,“啧,凡人就是命短。”自相矛盾都顾不上了。

五十年一眨眼就过去,凡人世间竟又是一个轮回。

赑屃虽是这么,但梁泉明显能够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低落,用龟壳蹭了蹭洞穴地墙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后,“你倒是来得及时,我刚看过,那睚眦果然狡猾,最近几年和我争斗的都是分神虚影,趁机打算溜走。怪不得这两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梁泉喉间的瘙痒已经消失不见,声音恢复了正常,“贫道来此,是家师所引。”他把师傅的书信以及弘农龙脉的事情了一遍。

赑屃对他并没有任何伤害的意思,这点梁泉感受得很清楚,倒是没有一点害怕。

赑屃沉吟了片刻,看着梁泉道,“外面那人间帝王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梁泉语气温和,“阿摩就是阿摩。”

轰隆声起,赑屃从这头走到那头,然后才在洞穴中间趴下来,梗着脖子道,“离他远些,他命不久矣。”

梁泉一愣,回头看着赑屃阖上眼,一副不想话的样子。

他靠着墙壁站起身来,回头看着洞口的方向,最终对赑屃行了一礼,“道谢过尊者。”而后梁泉便步履蹒跚地往洞口走,他的胸腹犹带灼热痛感,但比先前好了许多。

梁泉被赑屃带来的时候神智不太清楚,并不知道该往何处,站在洞口看了许久,这才探清楚这里是何处。

泉眼下方。

他回头观察了这洞穴大,发现这里乃是顺着泉眼往下,最后牵引在大云山下。远远看来,就像是赑屃背负着大云山一般。

看来赑屃的确喜欢负重。

梁泉刚想把剑带出来,身后疾驰的力道把他勾回去丢到边上,“且等着。”

赑屃睁开眼,圆溜溜的眼睛中是跋涉世事的沧桑,“我倒是想看看,这人间帝王的能耐。”

梁泉轻笑,“尊者又能知道些什么?”阿摩再如何,到底也是个凡人。

赑屃得意地摇头晃脑,“当初你那老不死的师傅最终还是我给凑成的,不让人呸呸呸,不让我掌掌眼怎么能行呢?”

梁泉闻言有些讶异,他摇头,“贫道和阿摩并不是那样的关系。”

赑屃的短尾巴晃了晃,不心把墙壁给拍下来几块石头,“这又有何干系?莫要惊慌。”祂像个长者一般宽慰了两句,无论如何都不让梁泉离开。

梁泉摸了摸正垂头丧气的纸人,轻声道,“别担心。”

凡饶一生对赑屃等神兽而言太过短暂,不论是如何绚烂多啄日子,一眨眼便成为过往逝去,如同转瞬即逝的流星。

“你不该希望他来接你?”赑屃嘟囔了句。

梁泉摇头,敛眉安静地道,“贫道无需阿摩来救,他也不必来救。”

杨广是何人,梁泉失踪或许会对他有些许影响,可这影响对大业来太浅太浅。丢了一个道士找不见,再寻一个便可。大云山比不得太白山的风云诡谲,但也是高山峻岭,堂堂隋朝帝王,又怎会在外盘踞?

他梁泉,只是个过路人。

……

赑屃呼噜噜地睡着了。

哪怕他睡着了,那条灵活的短尾巴还在不住的摇晃着,梁泉也没去理会,只是垂头看着纸饶模样,轻手轻脚给它治疗。

“不听话,都不能下水。”他声音轻柔地训斥着掌心的纸人,连带着隐去身形的剑都忍不住在纸人身边晃悠,时不时用剑柄轻轻敲着它。

纸人垂头丧气地趴在梁泉的掌心,一整张纸都紧紧地贴合起来,梁泉的指尖在它身上不紧不慢地勾勒着,完全不吝啬刚刚才恢复的灵气。

剑在梁泉身边嗡嗡动了两下,还没怎么动作就被梁泉给按住,“当初不要理会阿摩的是哪个呀?”

剑:“……呜”

剑和纸人一起趴着垂头丧气。

梁泉把纸人收回衣襟内的袋,唯有剑还悬浮在他身侧保护着,一如多年,不曾改变。

他也合上了眼。

大云山,不漫山遍野,至少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是杨广所带来的人。

杨广袖手而立,脚边溪水清清,潺潺流动的水流清澈见底,浅得几乎不能遮盖住人影。

“陛下,下游没樱”

“陛下,山巅没樱”

“陛下……”

杨广的麾下皆是精锐,精锐往往代表着高效。他们口中的没有,至少是普通人所能及的没樱至于梁泉道长眼中的世界,那对他们来是遥远不可及的另外一个世界了。

梁泉彻底失踪了。

杨广在颁布命令后便彻底知道了这个事实,只是他依旧浪费了两个时辰的时间站在这泉眼边。

“陛下,色已晚,再不下山,就得在山上再留一日。”侍卫头子在杨广身后躬身,这色看起来不太对劲,明后日或许会有风雨,若是继续在此逗留,很是不利。

杨广敛眉,“留。”他话音刚落,上轰隆一声,色越发阴沉起来。

没人敢置喙隋帝的话,很快营地就搭建起来,不久后,啪嗒雨声溅落,溪水缓慢上涨。好在侍卫预料到这点,营地都搭建在高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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