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盲婆婆(1 / 2)
这一晚,玉兰村充斥着刘家传出的敲锣声和和哀戚连天的哭声。
出了这样的事,没有人顾得了我。不想再进文家的,此刻无处可去,散步般慢悠悠地走在大路上。
电筒亮光一晃一晃由远及近照来,抬眼看去,何小红迎面走来,她看见我,轻声喊我“阿离姐,走去俺家住。”
这话对于我无疑是雪中送炭,心里一热,眼泪差点要掉下来。我说“谢谢你,小红。”
她很少说话,也不笑。到了家,煮了碗面条给我吃。填饱肚子,我们两挤在狭小的床上,她说了声晚安便背对着我静静睡着。
明明还隔着一点点距离,却能感觉到阵阵冰冷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草长莺飞的温暖四月,像是寒冬。
心疼地将被子让出折叠成双层给她盖上。好像没有任何用,这个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她沉默,外表脆弱得像只刚出生的羔羊,生活却将她磨炼成一颗百折不挠的小草,不起眼,为了活着,顽强无比。
听着扰人心绪的锣声,恍恍惚惚睡去。
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起,我睁开眼睛,天色已泛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身边的何小红已经不见。睡意全无,翻身下床。床边旧柜子上放着的碗里装着两个还冒着热气的馒头。
走出院子,看见牛圈门开着,看来小红是去放牛了。
鞭炮声不绝于耳传来,哪家有人去世,来奔丧的亲戚都会带一串鞭炮,来到门口都要放上一鞭。刘家亲戚诸多,鞭炮声今天是停不了了。
无聊的我转了一天,把玉兰山美景欣赏了个遍,不知不觉中,走到一间茅草屋旁,没有了路,四下看看,是孤寡老人盲婆婆的屋前。
她住在村子最尾,路通到她的茅草屋下方被两颗参天的白玉兰树阻断,再往前是一大片繁茂竹林。山顶的储水塘引水下来的一条水渠,贯穿竹林从她屋前经过流入村子四周的田地,好在年年风调雨顺,每日潺潺淌着的水也清冽甘甜。
婆婆双目失明,一个人住在这里,自己摸索着在小屋后面种了一块小菜地种些菜吃,村民们有时也自发地接济她,日子还过得去。
奇怪的是没有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来到玉兰山的,听说她已经一百零五岁了,和她同龄的老人们早已不在世,关于她的事传来传去真假便也没有人知道了。
每次阿离来捡落花都会帮忙婆婆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挑水捡柴,菜园除草,婆婆时常拉着她的手讲很多很多故事给她听....
正要移步去扣门,听见屋后菜地里传来咳嗽声,绕过屋子来到菜地,见盲婆婆坐在菜园田埂上面朝竹林方向,手里握着一住香举过头顶绕三圈,然后双手握香放在脸前做祈祷状,口中念着我听不懂的语言,语速很快,又像在唱歌。
“瞄”
听得入神间,一声猫叫自身后响起,吓了我心头一震。
转头见是阿弃,我很开心,蹲身抚它的毛“阿弃,你终于出现了,还以为你丢了,这一天都跑哪去了?”昨天在后山从我怀里跳下就没见着它,我还担心了一天。
它不理我,径直经过我,去到盲婆婆身旁,挨着她躺在地上。
“阿离来啦?”
听见我的声音,婆婆喊我。
“是的婆婆,我来看看您,您在这里做什么?有需要我帮您的么?”
我走过去。
“我给故人上祝香。”
她摸索着把香插在田埂上的小土堆上,颤巍巍站起来。
我过去搀着她,扶她进屋里稻草编的矮草凳坐下。看见土灶里还燃着一根木柴,噼啪炸着火星。
四方形的屋子很简陋,进门东边是土灶,土灶前面的角落里是一个石头水缸,水已见底。紧靠西墙的是一张破木板床,墙上有一扇很小的木纱窗,屋里墙上挂着各种布袋,因眼睛看不见,吃住都在这一间小屋子里。
婆婆眼皮上的褶子塌下几乎挡住了整个眼球,眼珠泛着灰白色,双眼迷茫而又空洞,脖子后有特别大一个富贵包,把她的头压得往前伸,只能弓着背行走。头发已全部雪白,梳得顺滑整齐挽在脑后,用一根竹筷别着。
婆婆没有亲人,没有子女,百花怒放看不见,春华秋实体会不到,世界被无穷无尽的黑暗包围着。
我握上她的双手“婆婆,今天给阿离讲什么故事?可以讲讲您的故事么。”以往阿离来,最爱听她讲故事了。
那手颤了颤,语调十分平静“是啊,我们总在讲着别人的故事,体会别人的心酸苦辣,自己呢?其实啊,每个人这长长短短的一生啊,都是一个故事,有的幸福,有的悲伤罢了,我的故事,可长喽,不听也罢。“双瞳迷上了一层雾气,空洞地看着前方,嘴角化开一抹笑,是苦笑”离丫头,土灶边上有些马铃薯,你再帮婆婆埋几个进炭火里,熟了的用火钳夹出来。”
婆婆这样说,似乎是不愿讲,我不好再继续追问。拿火钳夹出两个熟了的马铃薯,吹了吹,撕去皮,小心递在她手上“婆婆小心有些烫,您先坐会,趁天还没有全暗,阿离先去把水挑满。”
婆婆点点头不说话,一点一点掰下马铃薯喂给脚边伏着的黑猫。
我提出想听她的故事,似乎让她忆起了伤心事,心里有些内疚,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只好走开去拾扁担和水桶挑起出了小屋,或许,婆婆需要暂时的安静。
婆婆跟何小红一样,对我的改变没有丝毫反应,她们好像有着相似的我却说不上来的地方,更让我充满了好奇。以前的阿离是不爱说话的,只静静的听婆婆讲故事,婆婆讲什么就听什么,从不提一句问或者主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