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三合一(2 / 2)
他们只是恰巧被同一锅补汤‘毒’倒。
英国公生辰时纪新雪正卧病在床,无法用抄写经书之类礼物糊弄英国公,从库房中选了件昔年焱光帝‘批发’给皇孙过年赏赐,送给英国公作寿礼。
不知道焱光帝在天有灵能不能感觉到他与英国公之间特殊缘分,顺便将英国公也带走。
纪新雪生辰与英国公只差七日。
这是德康长公主和钟淑妃心心念念给新帝投毒日子。
新帝如同往年那般,在纪新雪生辰这日,到纪新雪宫中陪他用膳。
虽然心中正犯膈应,没有兴致过生辰,但纪新雪还是在洗漱后换了身新做衣服。
他今日想起钟淑妃烦心,想到新帝愧疚,去库房中选了半晌,满身衣服配饰都是虞珩送来东西。
钟淑妃来得极早,特意换了身崭新衣服,头上配饰和脸上妆容也比平日里更讲究,好像真是来陪纪新雪过时辰,而不是另有目。
她看到纪新雪身上衣服和配饰后,眼中闪过失望,“雪奴不喜欢阿娘给你做月华裙吗?”
往年纪新雪生辰时,都会穿她亲手缝制衣裙。
纪新雪提着身上马面裙原地转了半圈,笑嘻嘻对钟淑妃道,“这是江南最时兴新样子,好看吗?”
无论手工还是布料,都远胜于钟淑妃所做衣裙。
钟淑妃沉默了一会,不答反问,“又是襄临郡王送来衣裙?”
纪新雪已经能猜到钟淑妃接下来会说什么让人扫兴话,兴致缺缺松开抓着裙摆手,转而抬起腰间荷包给钟淑妃看,“阿娘,彩石给我换了个新荷包。”
算了,既然不能正常交流,那就平静不正常交流。
平静和正常,他总要抓住一样。
钟淑妃注意力果然被纪新雪腰间荷包吸引,连忙拉着纪新雪手腕去纪新雪房中,仔细教导纪新雪要如何将药丸放入新帝茶盏中才能不漏破绽。
殊不知她用德康长公主嘱咐她话转而嘱咐纪新雪,本就是破绽百出行为。
新帝身边宫人不会特别注意钟娘子,但肯定会留意今日过生辰纪新雪。
从某种角度上讲,纪新雪亲自将药丸化入茶盏,远比钟淑妃将药丸化入茶盏再交给纪新雪更容易被发现。
新帝见到钟淑妃也在纪新雪寝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惊讶,他向来不缺乏耐心,即使面对钟淑妃,也愿意在必要时候保持温和。
可惜钟淑妃不争气,在纪新雪面前时候还能称得上态度强硬,见到新帝却像是老鼠见到猫,动作极为明显躲避新帝目光。
最后甚至找了个理由躲了出去。
新帝嘲讽勾起嘴角,轻声对表面只是兴致不高,实际上闷闷不乐纪新雪道,“从德康选择相信钟氏起,便注定她谋算会全盘落空。”
纪新雪明知道新帝是在嘲讽钟淑妃却说不出任何反驳话,他长长叹了口气,心不在焉与新帝说了些发生在太学事,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摸了摸腰间荷包。
新帝看出纪新雪忐忑,抬手在纪新雪肩上安抚拍了拍。
纪新雪腰间荷包中药丸已经被调换过,只是普通败火药。
让德康长公主和蒋太后以为他服下药丸子,至少能保证蒋家会在短时间内保持安静。
原本新帝还想着要弄出点什么动静吸引蒋家注意力,让蒋家忽略自从黎王被莫岣砍头后,朝堂各处暗潮汹涌。
德惠长公主阴谋正中他下怀。
唯一美中不足,便是这件事让小五伤透了心。
新帝望着纪新雪去找钟淑妃背影消失在他视线范围内,眼中温和皆变成冷漠。
这种敢于给他下药人,肯定不能再留在宫中。
今日钟氏敢生出给他下药心思,来日就有可能再被人蛊惑,生出给苏太后、苏太妃、皇后......甚至是给纪新雪下药心思。
他唯一犹豫地方,只在于小五不能有个身为罪妃母亲。
若是直接杀了钟氏,怕是会让小五伤心。
毕竟是小五生母,又与小五相依为命七年,没有功劳亦有苦劳。
纪新雪当着钟淑妃面将药丸子化入茶水前,都对钟淑妃抱着最后希望。
可惜直到他颤抖着手将药丸子彻底化开,钟淑妃也只是提醒他不要被新帝发现端倪,并没有悬崖勒马意思。
看着新帝若无其事饮下茶水,纪新雪心猛地刺痛了下,全程仿佛梦游似与二人用了午膳,期间数次险些没忍住干呕。
新帝发现纪新雪异样,胡乱吃了些东西后就离开玉和宫,怕纪新雪憋得难受。
钟淑妃却在新帝离开后,越来越无法掩饰兴奋,她喜出望外看向纪新雪,“阿雪,我们成功了,我们......”
叩门声音打断钟淑妃话。
然后是虞珩声音,“阿雪,我来陪你过生辰。”
钟淑妃猛地抬起手捂嘴,脸色瞬间由兴奋变成惨白,努力回想她刚才都与纪新雪说了什么,会不会被门外虞珩抓住把柄。
然而她越是努力想要思考,脑子越是混沌,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就忘记了说过话,只能无助看向纪新雪坐着位置,却没看到人影。
纪新雪听到虞珩声音后,立刻跑向门口,生怕再多留在偏厅一会,会忍不住情绪失控,声嘶力竭与钟淑妃大吵大闹。
他猛地推开房门,毫不犹豫往阳光下扑,被满脸慌张虞珩张开手臂接住。
“阿雪?”虞珩紧紧抱住纪新雪腰,顺着纪新雪力道转了半圈才彻底卸去纪新雪带来巨力,逃脱给纪新雪做肉垫子命运。
“怎么能如此急躁往前扑?”虞珩边拧着眉数落纪新雪,边将纪新雪放在地上,“万一扑到地上怎么办,你......”
感觉到纪新雪仍旧紧紧搂着他脖颈,完全没有松开意思,虞珩数落立刻变成关心,“又心情不好?”
纪新雪沉默点头。
虞珩不知道钟淑妃也在玉和宫,还以为纪新雪是在与刚离开玉和宫新帝生闷气,忍不住劝道,“陛下离开玉和宫后还回头看,定是关心你,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他本想先去灵王宫中,等到新帝离开玉和宫,再来陪纪新雪过生辰。
没想到经过玉和宫时候刚好与新帝碰上,新帝特意嘱咐他劝纪新雪莫要在意小事,生辰就该开心些。
听了虞珩话,纪新雪闷声‘嗯’了声,“我想出宫。”
不想面对钟淑妃,也不想面对新帝,想要躲起来。
“好。”虞珩毫不犹豫应声,“去安国公主府?或者你换身轻便些衣服,我带你在城中逛逛。想要狩猎话,今晚可能回不来,再叫上金明公主、德惠长公主和纪成?”
“去安国公主府换衣服,想去集市、酒楼、笔墨铺子、书坊......花楼。不想回宫,要看夜里长安。”纪新雪将他所有能想到地方都说了个遍。
虞珩听到‘花楼’,犹豫了下才点头,“我带你去,但要带够侍卫。”
纪新雪脸上终于露出笑意,虞珩应太容易,让他忍不住想得寸进尺,仿佛好奇心极重小猫,不停伸爪试探两脚兽底线,“不想走,你背我出宫。”
这次虞珩沉默时间比之前长了些,仍旧没有拒绝纪新雪,“好,你先松手。”
纪新雪将头埋在虞珩脖颈间,发出抗议轻哼。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可以躲避钟淑妃地方,不想松手。
好在出宫肆意游玩对纪新雪很有吸引力,他沉默了一会,终究还是松开了手臂,睁着微微发红眼睛望着虞珩。
虞珩抬手在纪新雪眼角抹了下,触手干爽细腻,没有半分湿润痕迹,他在心中叹了口气,转过身半蹲,“来,我背你。”
纪新雪爬上虞珩背,心中忽然生出惆怅,小声对虞珩道,“上半年时候,我在前院淘气偷酒喝,因为怕被阿耶发现喝太急醉了过去,阿耶亲自背我回白墨院。发现你特意为我寻来种鸡叫太狠,将它抓走炖汤。”
今后恐怕难以再有这样事,虽然新帝仍旧宠爱他,但嘉王变成新帝,除了是他阿耶,也是虞朝皇帝,放个声音大点屁都可能被言官指责有辱斯文,唉。
“嗯。”虞珩稳步朝着玉和宫宫门走去,仿佛凭着心灵感应听到了纪新雪话,突然道,“今后你再醉酒,有我背着你,不怕。”
纪新雪忽然莞尔,在玉和宫大门前从虞珩背上跳到地上跑向宫门。
希望虞珩知道他真实性别后,回想起今日承诺,打他时候下手能轻些。
钟淑妃做贼心虚,不敢出现在虞珩面前,既没看到纪新雪扑出房门后始终抱着虞珩,也听不清二人对话,直到彩石来告诉她纪新雪已经随着虞珩出宫了,她才懊悔抬拳捶桌。
在玉和宫中等到宫门下钥也没等到纪新雪回来,钟淑妃只能魂不守舍回蒹葭宫。
翌日,天还蒙蒙亮,钟淑妃就起床梳妆,赶往蒋太后宁寿宫,找德康长公主给她出主意。
德康长公主只关心新帝有没有喝下化了药丸子茶水,根本就不关心襄临郡王有没有听到钟淑妃说漏嘴怀疑什么。
就算新帝身上出现服药症状后,襄临郡王回想起昨日发生事揭发钟淑妃,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随意敷衍了钟淑妃几句,给钟淑妃安排最繁杂消耗精力宫务,保证钟淑妃腾不出空打扰她,便将钟淑妃忘在脑后,迫不及待去与蒋太后分享这个好消息。
蒋太后正惦记着钟淑妃那边动静,甚至顾不上与苏太后斗气,头一次在苏太后还在宁寿宫时候主动示弱,借口疲惫躲在房中。
听见门口动静,正卧在床上蒋太后立刻支起身体望向屏风方向,没等德康长公主靠近就急不可耐问道,“怎么样?”
“成了!”德康长公主竭尽全力压抑住兴奋,近乎失音。
“好,好好好。”蒋太后连道数个好字,握紧德康长公主手,双眼中皆是毫不掩饰畅快。
只要能在纪临渊还没反应过来前,再废了灵王,纪临渊就永远无法再奢望能坐稳皇位!
过了许久,母女二人才勉强平息激动。
焱光帝驾崩后,德康长公主才逐渐尝到权势滋味,正是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时候,比蒋太后还急于抓住权势。
“阿娘,先帝驾崩已经超过三个月,臣子婚嫁不再有限制,祖父和白相婚事何时开始筹办?”德康长公主问道。
虽然焱光帝驾崩后,白千里权势就大不如从前,但瘦死骆驼比马大,白千里仍旧是朝中最值得拉拢人,而且白千里手中还有代代只传帝王玉玺和玲珑盒。
蒋太后眼中笑意稍淡,“她想悔婚。”
实际情况比她与德康长公主说更严重,自从罪人被莫岣砍头后,白千里就没有再也没理会过蒋家送去任何信件。
“为什么?”德康长公主脸上浮现惊讶,“她当初支持罪人,几乎与新帝撕破脸。除了与蒋家牢牢绑定在一起,共同抵抗新帝发难,还能有什么选择?”
蒋太后抬手捂住因为生闷气,心跳声越来越快胸口,语气平静告诉德惠长公主,“她手中有玉玺和玲珑盒。”
如果白千里以玉玺和玲珑盒作为筹码临阵倒戈,新帝不会拒绝白千里。
德康长公主当然知道玉玺和玲珑盒价值。
若不是这两样东西存在,白千里凭什么能嫁给蒋太师,做蒋太后‘母亲’?
“不行,不能让她有退路。”德康长公主手掌紧握成拳,眼中闪过慌乱,“万一她突然改了主意,或者被纪临渊蛊惑,将玉玺和玲珑盒交给纪临渊,朝中许多人都会跟着改变态度。”
自从新帝登基,蒋家权势就是由蒋太后、蒋太师、白千里和黎王共同组成。
黎王被莫岣砍头后,原本因为看中黎王前途才附庸于蒋家人已经产生退意,虽然不敢立刻明目张胆背叛蒋家或者如白千里那般不再给蒋家回应,对蒋家态度却与从前天差地别。
从前是那些人争先恐后,即使打破头也要争抢为蒋家做事机会,如今却是蒋家点名点到那些人头上,那些人都要试着推脱,就算推脱不成也不肯尽心尽力办事,总有诸多理由拖延。
在黎王被砍头之前,德康长公主从未察觉,因为看重黎王前途追随蒋家人有那么多,几乎要占所有‘蒋派’官员五分之二,人数胜于蒋家嫡系和白千里心腹。
蒋太后垂下眼皮,挡住眼中复杂。
她想起决定放弃黎王时,德康长公主劝她话。
‘黎王再不好,也是先帝长子。’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蒋太后压下繁杂心思,从床头暗格中拿出只白玉镶金鞍白马给德康长公主看,冷笑道,“当初定下婚约,白千里可是拿出了信物出来,我看她怎么赖账。”
白千里虽然不再回应蒋家,但始终与她保持通信,心心念念想要拿回这只白玉马。
德康长公主发现白玉马四蹄上能证明白玉马主人印记后,深深松了口气,再次恢复进门告诉蒋太后钟淑妃下药成功时好心情。
只要蒋家能稳住白千里,度过断尾求生难关,暂时蛰伏一段时间,定能在新帝逐渐发现身体变化时候反扑新帝,重新掌握符合‘蒋半朝’美名该有权势。
半个月后,蒋家在等到新帝发现身体变化前,先等到以玉玺盖印,发往各道府州县圣旨。
新帝将于年后改元长平,命各道府州县官员百姓在祭年时莫要弄错年号,过了除夕,便是长平元年。
当天夜里,蒋太师和白千里婚约就在长安传开。
即使纪新雪人在宫中,第二天也听到虞珩等人提起这件事。
朝堂上却没人关心蒋太师和白千里婚约。
崔太保弹劾蒋太师包括大不敬、不道、不义、不睦......在内,总共二十六宗罪。
本应在襄王府思过襄王也出现在朝堂上,跪求新帝为他洗清与母通奸冤屈,声称已经找到当初是蒋太后给他和崔青汐下药证据。
白千里怒斥蒋太师和蒋太后谋逆,在先帝病危时频频拉拢朝臣,为了得到她奉先帝命令保管玉玺和玲珑盒,污蔑她和蒋太师有婚约,并拿出数封蒋家人甚至是蒋太师和蒋太后亲笔信,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新帝还没来得及让这些人细说,金吾卫从殿外进门通报。
贤贵太妃、颜太妃和数位先帝太嫔正跪在朝堂外求见新帝。
她们声称有蒋太后谋害先帝皇子皇女证据,要揭发蒋太后。
新帝转头与目眦欲裂蒋太师对视,语气满是难以置信,“太后向来慈爱宽和,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快让她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