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相见(2 / 2)
“学生此次前来是想请老师随学生回京住持大局。”林见深也不绕弯子,直奔主题。
陈谦闻言淡淡一笑,道:“殿下稍等。”
他起身进屋,不多会拿了本刚写的书出来,“殿下,这是我新写的定国策,针对新法做出的改动,不再如之前那般激进全面,但施行起来要容易得多,我知道殿下是有想法有抱负之人,希望此书对殿下有用。”
林见深恭敬的接过书,书皮和书页都是崭新的,扉页上的字还散发着新鲜的墨香,“老师,大兴需要您。”
“殿下,大兴需要的是明君。”
一句话,道尽了他的心灰意冷,也令得林见深无话可说,但他不想放弃,“老师,学生需要您的帮助,还请老师帮学生。”
“殿下,我能帮你的,就在此书,还望殿下将来做个明君。”他起身,往屋里走,林见深想跟上,却被他关在门外,“殿下请回吧,不要浪费时间,你是聪明人,浪费不起。”
“老师,学生与父皇不一样,学生会支持您的主张,学生也知道,您还有心愿未了,为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难道老师要让自己遗憾终身?”林见深知晓说什么都无用,可他不能放弃。
话音落下许久,陈谦都没有再说话,仿佛屋里无人般,陷入死寂。
“老师?”
没有回应,依旧安静。
“老师?”他又叫了声。
还是安静如初。
“老师,学生会在此等您五日,若您执意如此,学生便随您。”
他说罢转身,出了陈谦的院子,没有陈谦,他也一样治国,只不过有他更妥当些。
离开院子后,他望了眼眼前大片葱绿,神情有些恍惚,离她那么近,她却避而不见。
“于堂主。”他对站在门口的于思道,“本殿下想见见你们万东家。”
“还请殿下前厅等候。”于思并不知林见深与万朝云之间的事,林见深是皇子,想见一见万朝云,并不过分。
是以,把林见深带到前厅后,他提着小木桶便去禀报了,“东家,大皇子想见您。”
“就说不必再相见。”万朝云毫不犹豫道。
于思一愣,“东家,那是大皇子。”
“大皇子又如何?别忘了,我们山庄不参与任何政事,我见了大殿下,算什么事?”
于思:“……”似乎也是这个理,“那属下去回绝了?”
“去吧。”万朝云伸手捞出挑小鱼在手里垫了掂,确实有些小,不过小鱼往往比大鱼香,尤其是油炸过后,咬起来脆脆的,追月最喜欢了。
于思得令后,原话回了林见深。
万朝云不愿见面,在他的意料之中,闻言立刻便道:“本殿下与温公子是同窗,知晓他生平夙愿便是去治理河道,为温家一洗前耻,若你们万东家不想她表哥遗憾终身,便好好考虑一下。”
于思闻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传说中大皇子为人睿智,是诸多皇子里最出类拔萃的,没想到竟是个小人!
鄙视归鄙视,他还得禀报,于是原话转达了。
万朝云深深蹙眉,明显有动怒的迹象,“让他在前厅等着,我待会去见他。”
“是。”于思在这一刻,觉得大皇子也不过如此了,竟威胁他们东家。
再次原话转达后,林见深心满意足的在前厅开始喝茶,于思从旁伺候,却不与他说话,任凭他问任何问题,都摇头表示不知。
问几句后林见深便也觉得没甚意思了,整个前厅自此陷入安静,只有山风吹拂树叶所发出的哗哗声响。
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万朝云终于姗姗来迟,她没有更衣,因抱过追月,薄纱上还沾有猫毛。
“先下去,任何人不许靠近。”她吩咐于思。
于思虽不知万朝云为何如此吩咐,但执行命令是天职,立刻便吩咐下去,片刻功夫而已,前厅周围再无一人。
林见深看了眼小李子,小李子也忙下去,不敢有片刻停留。
“你打算用我表哥威胁我一辈子?”万朝云坐下,态度说不上好,却也没了前几年那般疾言厉色。
她的变化林见深看在眼里,心中百感交集,酸楚不能忍,“你现在连生气都没有了。”
“我想明白了,过去的早已过去,我再耿耿于怀,也没什么好处,只会影响我的心情,人终究是要往前看的。”她极为平静的说出这番话。
“你不爱我了。”林见深却无比笃定道,眼里,脸上满是悲伤,“所以你才能说出这番话。”
“重新来过,不是人人都可以,我希望你能理智对待。”万朝云认真的看着他,少年如玉,年轻的脸,充满朝气的身体,却有一双沧桑的眸子,他本可以如同从朝阳里走来,却偏要给自己渡上傍晚那压抑的暮气。
多年未见,容颜依旧,只是心境不一样了,当年他是真少年时,有对命运不公的愤怒,有对未来美好向往的期盼,有敢于与一切斗争的勇气。
可现在,他拥有年轻的身体,却不再有对命运不公的愤怒,他知晓世上从未有过公平,他接受了。
对未来也不再充满向往,他到达过,最次的人生也是一国之皇,更好也不会超过三皇五帝。
那些与斗天斗地斗一切的勇气,也不见了,他不需要斗,他清楚的知道,没有人能斗得过他,所以,勇气都化为了从容。
年少的脸,充满暮气的眸子,从容不迫的姿态,就是如今的他。
“你说过去了,于我而言,前路慢慢,早已入魔。”他不敢再看她平静无波的脸,更不敢直视她冷静得可怕的眸子,别过头,视线落在远处那株海棠上,如今开得正好。
恍然间,他想起来,整个山庄,没有一株桂树,曾经她那般喜好桂花,每年都要酿桂花酒,做桂花糕,亲自把掉在地上的桂花捡起来,生怕它们被人踩了去。
如今,全都丢弃了。
“这些年,我都不敢听你的消息,偶尔有从京城寄去白鹿洞的信,信里总有那么两句‘表哥,安好。’,我便想,你何时才对我放下成见,也对我说一句安好。”
他仰头,努力不让情绪外泄。
他做过帝王,做过囚徒,人间的两个极端都经历了,原本该是世间再无任何事能拨动他心弦,却偏偏世上有个她。
“对你,早已没有成见,多说无益。”万朝云不想与他过多纠缠,“之前便说过,此生,我们再无可能,曾夫妻一场,唯愿各自安好。”
“以前,你恼我,气我,我都未曾慌过,你到底是放下了成见,还是放下了我?我宁愿,你未曾放下,依旧凶我,恼我,骂我,起码我不会像现在这般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