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两位苦命人(2 / 2)
“好生无趣啊你。”,秦烨有些失落的回答。
金银花微微扬起螓首,“我的经历有什么好讲的,过往的一切都宛若镜花水月般。”
金银花说的很决绝,一点儿也不留情的那种。
秦烨试探的开口:“可……可是你就真的不会难受么?金家主他另娶一妾?换做是谁心里都不会好受的吧?”
“难受?”,金银花脸上露出讥讽。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爹就已经把那女人娶进门了,他们新婚洞房花烛的那天晚上,也就是我娘永远离开我的那天。”
“他们在灯火通明的正厅,我们在冰冷黑暗的偏房,我很清晰的感受着我娘身上的温度变得和我的心一样冷,最后死掉。”
她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上一杯茶,“怎么样?如果换做是你,你该怎么办?”
被问到的秦烨显得惊慌失措,“我……我不知道。”
他又怎么会知道呢,现在的他就连以后如果真的见到亲生父母时该怎么办都不知道。
秦烨甚至都在想,如果他的父母早就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家庭,那么他如果去了算不算是多余的……
金银花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秦烨很难想象这个表面风光无限好的金家大小姐、太院的小天才到底经历过什么。
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袁天明时一样,但是了解的越多,就越是觉得他们经历的甚至比秦烨还要苦。
先前的他一直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苦的人了。
可当他在经历张小溪身死,张大河瞬息白头的时候他觉得张大河最苦。
但是当他了解袁天明的过去时,他觉得,袁天明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最苦的人。
相比于袁天明经历的过去,秦烨的甚至连风雨都算不上。
现在他觉得金银花同样苦,亲生父亲大婚之日亲生母亲身死,后来者在诞生子嗣之后,她这个大小姐却显得像一个外人。
金银花凄惨一笑,“是啊,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当我爹说的天花乱坠的时候我就相信了,他告诉我说他这么做都是有苦衷的,他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我好,让我理解他。”
“小时候的金银花啊就好像一具傀儡一样,任由他金景行牵着那条线。”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傀儡有了生命,懂得喜怒,善恶分明,所以那具傀儡亲自把他们直接的那条线给斩断,只是在那条线断开以后,傀儡就没有心了。”
金银花轻轻摸了摸胸口上绣着的那片花骨朵就好像真的在摸自己的心一样。
她低声像是在问秦烨也像是在问自己,“苦衷,什么苦衷值得他连自己的妻女都抛下不管?对我好?眼睁睁看着我娘身死么?”
“骗人的,全都是骗人的……”
她抬起头,白皙的脸庞憋的通红,“因为小时候的经历,让我更加意识到,这个世界上什么才是王道什么才是规则,只要我够强大,就没人能够阻止我想要做的事情。”
“可笑我之前受了委屈都会跑母亲的墓前哭上一番,如果娘亲能看到,那她一定心都碎了吧。”
“娘亲走了之后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也走了,就好像雨中的浮萍,飘忽不定。”
“金景行对我确实好,从没打过从没骂过,就连一次重的语气都不曾带过,甚至就连我偷偷离家出走去太院,他最后也是写信告诉我说,外面累了就回家,他一直在。”
说到这儿,金银花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连带着手中的茶杯也有了波动,道道无声涟漪荡漾在那方寸之间。
久久不息……
“秦烨,你说这是为什么啊?我甚至不知道我该不该去怨恨金景行!”
抚在胸口的手猛的捏紧,那模样就好像要把心脏给活生生掏出来一般,巨大的沉重感压的金银花喘不过气只能大口贪婪的呼吸。
当泪水夺眶而出的那一刻就再也止不住了,积压在心底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宣泄。
要知道这可是积攒了一个孩子十几年的委屈。
跬步可致千里,小流可成江河,那积攒了十好几年的委屈呢?
震耳欲聋!
眼泪,是一阕柔婉的情怀,眼泪,是心湖里不朽的澎湃。
其实有的时候,委屈了,大声哭出来真的不一样。
谁说哭就是懦弱了?谁说哭就是废物了?谁说哭就是无用了?
每个人呱呱坠地的那一天,要是不哭那才真是有病。
不哭?打也得打哭你。
真正的哭泣并不只是肢体上的行动,还有内心的纠缠。
如果真的觉得不得已了,受委屈了。
那就哭啊!哭他个畅快淋漓,哭他个鬼哭狼嚎!
反正没人会知道!
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是啊,它确实不能解决问题,但我们也没指望它能解决什么。
可它会让你不再那么压抑。
有时候压垮自己的,并不一定是身体上的疾病,还有心病。
身病尚且能医,心病只能成疾。
可是显然金银花知道的晚了。
在别人的眼里她金银花就是一个冰冷,冷艳,强势,不好相处的一个人。
因此人人都对她敬而言之。
所以很少有人知道,金银花那冷艳面具之下,隐藏着的真实的自己。
那个蜷缩在黑暗中早已遍体鳞伤的自己,那个一碰就碎的自己。
她不想自己再受到伤害,所以她便带上了面具,将自己置于面具之后,阴暗之中。
她已经完全将自己封闭起来了,因为她实在不想面对这一切了。
怎么面对?她爹的所作所为是真的让她爱不起来,但却又真真切切恨不起来的。
她自认为这层面具坚不可摧,可是直到今天她才意识到,这层薄如蝉翼,一碰就碎的面具,她却带了十几年。
而第一次打破它的,还是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少年。
并不是说他对秦烨有什么别样的感觉。
只是因为这个少年不惧怕她那冷冰冰的样子,能够像一个朋友一样跟她谈心。
就连她自己的心里都在想,金银花,讽刺么?
这么多年谁能看到那面具之下的悲痛欲绝?
可这又何尝不是她自找的呢?或许她也不知道该去伤害谁,所以她只能伤害自己。
过去的往事化成碎片在金银花的脑海中疯狂略过,一幕幕,一桩桩,一件件,宛若转瞬即逝的流星般。
闪烁,再暗淡,最后销声匿迹。
面具的表情,终究还是抵不住真实的自己。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努力去淡忘过去的记忆,但存在就是存在,把它当成从未发生的话那是何其的可笑。
早已形成烙印印在她脑子里的东西,怎么可能忘记?
镜花水月?
骗自己的鬼话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金景行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恨啊!我恨我不知道该去怨恨谁!我恨他金景行对我这么好!我恨那个忽然出现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