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 / 2)
两日后,吴清窗托梁墨带来的回信,证实了胥姜的猜测——继圣书局果然要出笺谱。
联想起那日楼云春告知她,木府与户部、吏部之关系,胥姜便推测出笺谱是如何流入了继圣书局手中。
木兰景与木兰荷上元节那日,都在她这里买过笺谱。
想起那两姐妹,胥姜不由得叹息,小女儿本无坏心,可恨被有心之人利用,污了一片干净赤诚。
事已成定局,胥姜压下心头那股不平之气,思考应对之法。
既然这套笺谱已无前景,不如将其送给入京后结识的诸位先生、客人,补做立春节礼。
如此一来,既可巩固人情,又可在继圣书局将效仿之举粉饰成独创时,揭其真容,反其悖言。
胥姜一拍手,就这么办!
打定主意,胥姜也不耽搁。她整理名册,写礼帖,又费时一日,做了些精巧的梅花糕,将其分装后与笺谱一起。然后叫来几个跑腿,分送至客人府上,并嘱咐他们莫要张扬,若有人问起只说是补立春的节礼,不作他说。
说来时机也凑巧,她刚交办完此事,木夫人便携木兰景与木兰荷来了。
昨日楼云春才去了木府,今日木家人便登她的门,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
胥姜暗自留了个心眼,面上仍是一派和气的将人迎进书肆。
木夫人先让木兰景与胥姜行礼道谢,随后又奉上一份厚重的谢礼。胥姜没有推辞,礼一受,谢礼一收,此事便抹平,互不相欠。
有说来者是客,又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来都来了,便不好给脸色,甩脸子。
出于东道之礼,胥姜请三人坐下叙话,又奉上茶水、点心作招待。茶是她自己蒸的桑茶,这两日正吃得了,味道很是不错,点心则是送礼后剩下的梅花糕,她特地拿来的,想试试木夫人的反应。
木夫人见梅花糕,神色寻常。反倒是木兰景与木兰荷一见梅花糕,便喜爱不已,木兰荷夸道:“这糕点好生精致。”
木兰景也跟着点头,满脸欢欣。
胥姜看了木夫人一眼,笑道:“若是喜欢,过会儿再包两份回去,佐茶、下酒,都是适宜。”
木夫人忙道:“这怎么好,本是来道谢的,又吃又拿,多不像话。”
“不要紧,自己做来解馋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能得姑娘们喜欢,也算不枉费功夫了。”
瞧着两个丫头高兴的模样,木夫人也不推辞了,“那便谢过胥娘子了。”
“夫人不必客气。”
木兰景将盘子里的梅花摆成花枝形状,拉了拉木兰荷的衣袖,木兰荷看了一眼,喜道:“这糕点跟真梅花似的,恰好前几日烟烟送来一坛梅花酒,又有胥姐姐的梅花笺谱,倒可凑一堂梅花诗会。”
胥姜笑了笑,“这主意怕是随了烟烟那小妮子。”
木兰荷伸出两个手指头比道:“自那上元节过后,咱们已经聚了两回了,都是烟烟凑的局。”
胥姜直叹,“她这下可找到伴儿了。”
木夫人赞道:“那梅花笺谱,当真是风雅精致,莫说是这些小丫头喜欢,就是我看了也爱不释手。连我家老爷见了,也连连夸赞,好心思,好手艺。”
胥姜心头暗道:这木夫人提起笺谱神色坦然,倒像不知继圣书局仿制笺谱一事似的。不过从她言语里听来,那木大人果然知道这笺谱一事,就是不知是不是他给继圣书局出的主意。
“多谢夸奖。”胥姜暗自观察木夫人的神色,说道:“此套笺谱本肆只出了一百套,所用梅花纸又是头一批,买到也算逢了因缘。小姐们幸好买得早,若是往后自别处见了来找我要,那可真的没有了。”
木夫人惊讶道:“竟这般奇巧?”随后又忙问道:“那这笺谱可还有剩?有的话,我向胥娘子买两本,一本自留,一本赠给好友。”
“有。”胥姜起身取来笺谱,递给木夫人。
木夫人刚接过,立马被木兰景拿了一本过去,姐妹俩兴致勃勃地翻看起来。木夫人也拿起笺谱翻了翻,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胥姜仔细端详她的表情,不似作假。
“这两本我要了,多少钱。”
“一千钱一册。”
木夫人付了钱,又与胥姜说笑一阵,才领着木兰景与木兰荷告辞走了。
胥姜捏着手里的两块碎银把玩一阵,有些摸不清楚这木夫人的路数。她是惯会做戏,还是真对笺谱一事毫不知情?
她望向长街,不知今日楼云春来不来,也不知他昨日去木府赴宴又是怎么个景况。
木夫人回府后,往书房去寻丈夫,来到门外听他同赵秀正在说话,便先等着。
赵秀道:“昨日老师不该请楼云春来,他为人警觉,若被他寻到些蛛丝马迹,便会坏了大事。”随后顿了顿,怀疑道:“莫不是老师故意请他来,想做些什么吧?”
木大人淡淡道:“你多虑了,我请他来,不过是为了答谢他对兰景的相助之恩罢了。”
赵秀松了口气,点头,“此事倒真该谢他。”随后又提醒道:“只是往后莫再同他来往,恐尚书大人生疑。”
木淙也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心头叹息。
这两年,他眼睁睁看着这个曾经踌躇满志的士子,被权势财富所蒙了心、迷了眼,一步一步越陷越深。
作为他的老师,见他误入歧途却无能为力,既心痛又悲哀。
“你真决定要那么做?”
赵秀微怔,随后说道:“老师,开弓没有回头箭,此事既然应下,便退不得了,否则咱们两头都不落好。”
木淙也沉默片刻,“可你的前程可就彻底毁了。”
“我的前程早就毁了。”赵秀声音猛的一扬,随后带着几丝痛苦和不甘说道:“老师,这两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最清楚不过了。”
木淙也顿时说不出话来。
“我无曾无数次想爬到顶峰,可每当成功触手可及,却被他们轻而易举的踹下来。老师……我累了。”
木淙也张了张嘴,又无力的闭上。
“我赵秀并非不求上进的废物,也并非文墨不通的草包,我勤奋、上进,十年寒窗,几千个日夜,从未有一日落下,可临到头却抵不过他们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赵秀讽笑一声,继续说道:“老师,你知道对人最大的报复是什么吗?不是折断他的手脚,不是让他身败名裂,而是让他永远得不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
他后悔得罪了那些人。
赵秀苦笑一声,“老师,我的骨头早已被摔碎,站不起来了。”
木淙也倒吸一口气,只觉得心口像被人捅了一刀。
赵秀对上他失望又心痛的眼神,沉默良久,缓道:“瞧着时辰,兰景和师母应当回来了,我去看看。”
“等等。”木淙也却叫住他,闭了闭眼,说道:“今后你莫要再去见兰景了。”
赵秀身子一震,猛地回头,“为何?”
木淙看着他,沉声道:“兰景性子单纯,又对你极为信任,你不该利用她。”
赵秀辩解道:“不过是一本笺谱,谈何利用。”
木淙也对他越来越失望,“那胥娘子是她的恩人,你拿那笺谱去讨好周善才,使她背负忘恩负义的罪名,若被她知晓后让她如何自处?”
赵秀微怔,“只要不告诉她……”
木淙也咬牙道:“给木家留个干净的人吧。”
赵秀脸色一白,半晌才道:“我知道了。”随后仓皇离去。
木淙也后退两步,颓然坐到木椅上。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他抬头一看,见是自家夫人,便整了整衣衫,挤出一个笑容,“你回来了?”
木夫人走到他面前,将手里的笺谱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