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为裴郁成绩奔波的众人(1 / 2)
相比于诚国公府此刻人为的安静,此时的信国公府却是一扫前段日子的憋闷,广开大门,变得大张旗鼓起来。
桂榜已经发落,报信官也已经来过了。
裴有卿高中解元,此刻正在接受左邻右舍的恭贺。
对于这个结果,裴有卿也稍松了口气,事先他也十分担心,怕自己这次的状态不好,还好……
常山就在旁边。
等裴有卿受人恭贺受得差不多了,便主动站出来同外面的一众人笑着说道:“过几日家里办酒,届时请诸位务必登门。”
那些人一听这话自是纷纷答应。
常山便又回过头和裴有卿说:“世子,我们先进去吧。”
裴有卿点了点头。
他又朝众人拱了拱手,而后转身回屋。
常山也笑着跟他们说了一句,然后便跟着裴有卿进去了,今日裴有卿高中,他显然是最高兴的那个。
这阵子家里的事情太多。
外面议论纷纷的流言蜚语也不少,即便他平日不怎么下山,每次回来都能感觉到旁人看过来的打量之色。
这次世子高中,并且成为新一任的解元郎,也算是让他们裴家重新扬眉吐气了一番。
日后那些人议论起来也总归不会再看着从前的那些事了。
他跟着裴有卿一路往里走,路上他还在兴高采烈地跟裴有卿说道:“这次老太爷总算可以放下心了,您都不知道他这阵子一个安稳觉都没睡过,每日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问一遍桂榜出来没。”
裴有卿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了。
如今这个家中最关心他的也就只有祖父了,这阵子也难为他老人家了,他温声与人说道:“回头我亲自拿着这个成绩去青山寺探望祖父。”
“那感情好啊。”
常山喜笑颜开、眉飞色舞:“老太爷瞧见之后肯定得高兴,咱们家可还没出过解元老爷呢,回头还得去跟祖宗们也去报下这个喜讯,让他们知道咱们裴家现在出息了,都有解元老爷了。”
他说着还煞有其事地表示道:“现在是解元老爷,来日就是会元、状元老爷!”
常山越说越高兴,嘴角也咧得极开。
裴有卿听他这样说着,眼中也有笑意,嘴上却无奈道:“常叔说得太过了,这次秋闱只不过是京城这边的人,可待来年春闱,便是五湖四海各地的人过来一道参考,届时我也没把握能取得什么样的成绩。”
他是去南地换学过的,知道南地学子们的情况。
比起北地这边,南地的学子的确要更厉害一些,不过他若全力以赴,也不一定会输于他们。
常山不喜欢他这样埋汰自己,听他这样说,立刻皱着眉不高兴道:“人多又怎么样,您就是最厉害的!”
“以前您在鹿鸣书院和那些南地的学子们比试不也次次拔得头筹吗?”
他这话一出。
跟在裴有卿身后的元丰和刘安也纷纷点头应是。
裴有卿见他们这般信任他,心里也有些暖,只是一想到家中奴仆尚且都这般关心他在意他,可他的父亲……明知今日是出成绩的日子,却一早就出门了,连过问他一句都没有。
自打母亲离开之后,父亲与他的关系也是越来越差了。
平日瞧见也都当做没瞧见一般。
其实这也不是才开始了,自打这次他从临安回来,父亲对待他的态度就变得十分微妙,只是从前裴有卿会主动向他问好、请安,努力修补维护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可如今——
裴有卿也不想再去维护这份感情了。
那日母亲额头的血迹还留在他的心中让他无法忘却。
母亲即便有错,可父亲这样的做法还是让人觉得十分心寒。
对待结发妻子都尚且如此,又还能对这样的人抱有什么样的期望呢?
不愿再去想他的事。
裴有卿摇了摇头,重新垂眸去看手中的金花榜子。
蛰伏三年。
还好幸不辱命。
无论是对祖父还是母亲还是裴家的列祖列宗,他也总算是有个交代了。
只可惜……
祖父与列祖列宗那边他都可以亲自过去,母亲那边,他却无法亲去与她分享这一份喜悦。
裴有卿无声轻叹一声之后,忽然吩咐身后的刘安:“你亲自去一趟新香坊跟母亲说一声。”
虽说今日出榜,母亲也肯定会派人去看榜,但裴有卿还是想让人亲口去与母亲说一声,想借此告诉她,他始终记得她的生恩养恩,从未有一日忘却。
即便如今他们不在一起,她也是他最尊敬的母亲。
常山听到这番话,眸光微动,张了张口,却也未说什么。
他知道世子向来重孝。
真要让他跟陈夫人断绝往来也不现实。
也就一时装聋作哑当做不知道了。
刘安看了一眼常山,见他没有反对,便立刻拱手道:“属下这就去。”
他说罢便未再跟着往里走去,而是转身往外走,按着世子的话先给夫人报这个好消息去。
又走了几步。
裴有卿想到与他一道参考的裴郁。
犹豫片刻,他最终还是看着常山问了出来:“不知道郁弟今次名次如何?”
先前家中派人去看榜的时候并未提起,他也未曾过问。
那日在郊外看到郁弟和云娘在一起的样子,还有云娘与他说的那些话……要说裴有卿这心里一点疙瘩都没有自是不可能的。
如果是别人,他尚且还可以安慰自己。
偏偏是郁弟……
他的亲堂弟。
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难道他以后还要喊云娘一声弟媳吗?想到这,裴有卿的心里便又开始变得锥心得难受起来。
自打他从郊外回来之后,他有好几夜都没有歇息好,辗转反侧都是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以及云娘与他说的那一番坚定的话。
他有想过云娘会嫁人。
她还那么年轻,又那么好,那么优秀,这燕京城中多的是人喜欢她,她总有一天会和别人在一起,把从前对他的那些好全都给予给别人,与对方成亲生子,相伴一生。
可即便想过无数次,也早就做好这个准备。
但真的看到的时候,裴有卿还是有些承受不了,所以这几日他一直待在家里,也未再去过问郁弟的事情,仿佛可以借此忘记那日的事,忘记两人在一起的消息。
可裴郁毕竟是他的亲堂弟,他又亏欠他良多……纵使他心存疙瘩,却也没法不去管他的事。
只是话一问出。
无论是常山还是元丰一时都没有出声说话。
“怎么回事?”
裴有卿见他们模样不对,不由皱眉停步:“郁弟他……没中吗?”
常山点头。
叹了口气回了:“未在榜上看到二公子的名字。”
他当时也着人仔细打探了几番,的的确确没有在上面看到二公子的名字。
余光瞥见身边世子皱眉,便又同他安慰道:“二公子毕竟还年少,一时没能高中也正常。”他说着又叹了口气,“只希望他不要因此一蹶不振,能再接再厉,三年后再战。”
他并没有觉得二公子名落孙山有什么不对的。
毕竟二公子还太小了,较世子有四岁之余,从小生活的又是那样的环境,没有人从小教导他,落榜很正常。
说实话二公子这次能参加秋闱就已经足够让人震惊了。
常山也只不过是有些可惜,原本一门双杰,那该是多大的喜事啊,恐怕全京城的人都得羡慕他们裴家。
可惜了……
不过也没事,二公子如今还小,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再过三年也不过十九岁,到时候有了今次的经验,二公子必定能高中。
常山想得很开。
若不是二公子和家中的关系实在太差了,他都打算亲自跑一趟徐家去安慰二公子一番。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还是算了。
裴有卿听常山这样说,却依旧紧锁长眉,未曾得以轻松颜。
虽然没怎么与郁弟接触过,也不清楚他的真实水平,但不知道为何,裴有卿就是觉得郁弟也该高中才是。
怎么会没中呢?
裴有卿心中实在困惑,但桂榜就在那贴着,中不中,一目了然,也的确令人无话可说。
他也只能叹了口气:“希望郁弟不要气馁,三年后可以一举夺魁。”
他是真的希望裴郁能高中。
重新提步,未走多久,裴有卿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抬头看,见是大伯裴行时。
裴行时前些日子一直在家里养伤,他平素少露面于众人前,也无人知道他受伤的事。
今日他是有事要出去。
“大伯。”
裴有卿看到裴行时,立刻停步让到一旁与人垂首躬身问安。
裴行时带着詹叙过来,闻言,轻轻嗯了一声,他原本脚步未停,直到目光落在他手中那一份专属于解元郎的金花榜子时,忽然一顿。
心中不由浮现一个少年的身影,也不知道他此刻怎么样了……
裴有卿眸光微垂,面上依旧未表露什么,半晌他才吐出两字:“恭喜。”
这些年大伯从不关心旁事,即便回来,不是去香山就是去青山寺陪祖父,这次能从大伯的口中听到“恭喜”二字,裴有卿自是十分高兴。
他笑不掩于面,高高兴兴和裴行时说了多谢。
只是想到裴郁,笑容不由又是一敛,他试探着看着裴行时问道:“大伯什么时候回宁夏?”
裴行时答:“过几日。”
又问裴有卿:“怎么了?”
裴有卿犹豫片刻方才看着裴行时说道:“郁弟这次也参加秋闱了,虽然没中,但比起同辈之人已经超出许多,也勇敢许多,大伯若有时间,不如去看看郁弟吧,也好好嘉奖他一番,让他再接再厉,三年后再战。”
这一番话,裴行时回来的第二日,裴有卿就曾与他说过,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是劝大伯带郁弟回来。
当时大伯并未理会他,只说自己还有事便直接离开了,如今……
大伯依然没有理会他。
听完他的话之后,他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便直接抬脚往外走了,话倒是留了下来:“没必要。”
裴有卿一听此言,立刻皱眉。
什么叫做没必要?
他素来敬重大伯,尤其是在认清父亲的真面目之后,他便越发觉得大伯忠肝义胆,为大家舍小家,无怪那么多人敬佩他。
可为何这样让人敬佩的大伯在郁弟这件事上竟做得这般离谱?
裴有卿实在不理解。
眼见大伯已经动身离开,裴有卿也顾不得回去,当即抬脚跟上,边走边说:“大伯,我知道您是因为大伯母的事责怪郁弟,但这事与郁弟有何关系?他只不过是托生到了大伯母的肚子里,并未想过自己的出生会酿造这一切。”
“纵使他有错,这么多年他受的苦也已经够多了。”
“您就算再生气也该消气了。”
裴有卿身高腿长,但他毕竟是个文弱书生,追赶裴行时还是有些困难,但他还是咬牙撑着一口气,跟在裴行时身后不停说道:“平素也就罢了,今日这样的时候,郁弟最是需要家人关心关怀的时候,大伯怎能弃之不顾?”
眼见说了这么多,大伯也未停下。
裴行时不免也有些生气了,他不禁看着大伯的背影喊道:“您这样是不是太冷血了一些!”
裴行时脚步一顿,终于停了下来。
裴有卿见他停下,也跟着停下步子,呼吸却因为这一路的紧追慢赶而紊乱不已,此刻停步之后,他便先平复起自己的呼吸。
眼睛却始终盯着大伯的背影,希望他能因为他这一番话改变主意。
他第一次这样不驯。
甚至对一向敬重的大伯口出恶言。
可裴有卿并不后悔,倘若大伯真要因此怪他,那就怪好了,他只不过是为郁弟鸣不平。
裴有卿自己经历过才知道。
至亲之人的忽视和冷漠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他甚至无需做什么,就足以让这把刀扎进他的血肉之中,让他痛不欲生。
可大伯并没有回过头,也没有说话。
裴有卿见他这样,长眉再一次紧皱,还想说话,身后元丰等人终于追过来了。
元丰一路听得心惊胆战。
世子每说一个字,他的心就跟着收紧一些,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瞳孔都忍不住放大了,小心脏更是快得已经要跳到喉咙口了。
元丰苦着脸。
心里喊着祖宗诶,他连忙上前拉住裴有卿的胳膊,压着嗓音让世子别说了,生怕世子这一顿说惹恼了国公爷。
虽说国公爷平日不管事……
可说到底他们这个府里,真正当家的还是国公爷啊!
要国公爷真的生气,或是不满世子要罢免他这个世子身份,恐怕就连老太爷也没办法说什么。
常山也上前打起圆场,跟裴行时说道:“世子也是关心则乱,您别在意。”
“不过国公爷,世子这话也没说错,二公子年轻没怎么经历过事,今次落榜想必心里肯定不好受,您要不……”
要不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先前一直背对着他们的男人终于转头看了过来。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十分平淡。
并没有因为裴有卿的这番话而产生一丝愤怒或者别的情绪。
他就这样目光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却足以让所有人都没法出声,元丰更是不受控制地埋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裴行时并未同他们说什么,甚至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而是目光冷淡地朝一路磨磨蹭蹭跟在他们身后的詹叙看去。
“还不走。”
他沉着嗓音与詹叙说道。
詹叙一听这道声音,就知道行了,又没戏,只能无奈地从他们身后出来,嘴里不甘不愿地应了一声:“来了。”
看国公爷已经转身往外走,他实在无奈,抡起胳膊对着他的背影挥了挥。
不明白他家主子到底在犟什么。
但也没办法。
主子不肯,谁逼也没用。
走前他拍了拍裴有卿的胳膊,道了句“恭喜”,余光一扫他手里的金花榜子又有些怅然,可惜二公子没中。
或许中了又会是不一样的光景呢?
可谁又晓得呢?
詹叙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事,他大步追着裴行时出去了。
裴有卿见他们离开,还想再追却被元丰和常山死死地握住胳膊,听他们劝诫,他也知道再去追的意义也不大,他少有的有些着恼,看着裴行时离开的背影,他咬牙气道:“大伯实在是……”
后面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但他心中终归也有几分埋怨。
他原本还为父亲对他的冷待而难受,可如今一看大伯是如何对郁弟的,方觉他这些算得了什么?
比起郁弟。
他实在已经足够幸福了。
想到这,裴有卿心里的那些疙瘩也彻底散去了。
郁弟一生凄苦,如今有云娘相伴,倒也算是为他这苦涩的人生得了一口蜜。
只希望他们二人能好好的,别像他跟云娘那样有缘无分。
裴有卿摇了摇头,终是未说什么。
而门外。
詹叙跟着裴行时骑马离开。
看着身边主子依旧棱角分明、不苟言笑的侧脸,詹叙还是没忍住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您到底在想什么,该看的人不去看,非要往济阳卫那边跑。”
“还特地让属下去打听诚国公休息的日子,偏要挑着他休息的时候去。”
“要说您心里没诚国公吧,跟人都闹成这样了还上赶着给人训练去。要说有,偏要跟诚国公闹,之前还闹得这么厉害,脸上的淤青都才消。”他说着,目光往裴行时的脸上瞥了一眼,现在是瞧不见影了。
那日看到国公爷满身是伤回来,他是真吓了一跳。
惊吓之后便是愤怒。
当即就拿起他的双刀问国公爷怎么回事,准备砍人去。
他家主子在战场都没受过这样的伤,回到京城竟然出事,要让他知道是谁揍得主子,他非得把人大卸八块才是。
国公爷自是不会与他说。
他一路打听,方才知道国公爷那夜去了诚国公府。
而这一身伤就是从徐家带出来的。
他实在闹不明白主子怎么就跟诚国公闹起来了。
而让他更加震惊的是诚国公成亲当日,竟然没有下帖子给他家主子,主子竟然也没去,只让他送了厚礼过去。
他仔细想了几日,大概也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了。
这会他便继续斜睨着一双眼睛看着裴行时说道:“诚国公能为什么打你啊?还不就是为了二公子的那点事。”
“外人尚且都这么关心二公子,您倒好,一点都不知道关心二公子,您说您这能不被打吗?”
他嘚吧嘚嘚吧嘚,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起初裴行时并未理会,但听他越说越烦,终于勒紧缰绳沉着脸丢下一句:“你要再废话就回家去。”
詹叙终于消停了。
他手捂着嘴巴,用行动表示自己已经闭嘴了。
裴行时盯着他看了一会,终于沉着脸收回目光。
余后一路倒是十分安静,詹叙再也不敢多嘴说话了。
直到走出巷子到了城中,满街都是在议论桂榜上的那些人,有高中的学子一脸兴高采烈,呼朋唤友要大醉三天三夜,也有没高中的唉声叹气、满脸颓丧,一路过去,简直是千人千象。
其中竟然还有人在议论裴郁……
詹叙耳尖。
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他们应该是二公子的同窗,此刻正在议论二公子没有高中的事。
“真是奇怪,裴兄竟然没有高中,他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什么纰漏。”
“谁说不是呢?若是别人恐怕还有临场没发挥好的可能,可裴兄那个泰山压顶都面不改色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临场失利?别说你想不通,我也想不明白。”
“我听说杜院长还特地跑到诚国公府去了,想问问裴兄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不如我们也去看看?”
那人说罢又觉得这样不妥,便道:“不行不行,裴兄未能高中,这会恐怕心里正不好受,我们这会过去恐怕弄巧成拙,还是罢了罢了。”
……
詹叙听到之后不由肃了面容。
他起初并不知道二公子的水平,所以知晓他未能高中也只当是寻常,但如今看这几人的言论,二公子平日的成绩应该十分不错才是。
难道是哪里出了什么纰漏?
“国公爷。”詹叙回头看向身边的裴行时,一时也顾不得他会生气,皱眉低声道:“会不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他若此刻观察得仔细一些,便会发现裴行时此时握着缰绳的手格外有些用力。
手背上的青筋都因此暴起了。
“你觉得哪里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