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选择和李崇见到磐娘(2 / 2)
除去他只是早晚的事。
但他还是不明白裴行时这会提起郑雍川是什么意思。
“所以?”
徐冲出声询问,但看着裴行时面上的那抹沉吟,他的脑中也似忽然闪过什么一般,手不自觉握住了放在桌上的长刀,他忽然看着裴行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你是觉得他会让郁儿登基?”
“不、这怎么可能,他疯了?!”
“他若是不疯,当初就不会强迫阿瑶。”裴行时说到这的时候,脸上还是不由闪过一抹阴郁。
即便当初磐娘说李崇是中了药。
但裴行时岂会不知道李崇的手段?他自小在宫中活得小心,当初他还只是一名普通皇子的时候,这么多人想暗杀他都不成,反倒让他一步步走上权力的顶峰。
区区一点药岂能困住他?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置于桌上的手同样攥紧,脸上也闪过一抹阴鸷。
但裴行时并未让徐冲发现,短暂地阴鸷之后,他便继续垂着眼眸开口说道:“倘若他没那么厉害,或许李崇还会作罢,可他……实在是太像李崇了。”
“这……”
徐冲哑口无言。
“那崔瑶怎么办,还有郁儿的名声……他难道就不怕天下人对他口诛笔伐吗?!”徐冲说到这,心脏还是狂跳不止:“不行,不能让他这么做!”
“郁儿这一生活得已经够艰难了,不能再让他被世人议论。”
他起身踱步,想着该怎么办。
过后忽然看着裴行时说道:“让他跟你走吧,你在宁夏,那边远离京城,有你护着,李崇的手就算再长也不可能伸到你那边去。”
裴行时沉默摇头。
“什么意思?”徐冲皱眉。
如果不知道真相以前,他或许会以为裴行时是不想惹这个麻烦,但如今,他已然知道他这么多年的辛楚,又岂会再这样想他?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
他才看不明白他的拒绝。
裴行时看着他说:“我和他提过,他不肯走。”
徐冲一愣:“这孩子……”
但也明白他不肯走的原因。
他张口欲言,又重新坐了回去,拧眉道:“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
“我不知道李崇会怎么做,但以我对他的了解,至少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他也不会想破坏阿瑶的名声。”
他说到这又沉默了许久,而后才又看向徐冲,与他说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他跟悦悦在一起的事了。”
“嗯。”
徐冲点头。
但他现在心思完全不在这个上面,还在想李崇会怎么做。
“你同意了?”
“有什么不能同意的,两个孩子要好,要在一起,我同意不是挺正常的吗?”徐冲觉得莫名其妙,也觉得裴行时这个时候说起这事实在是有些没必要。
都什么时候了。
大事不去想,反而尽想这些事。
不过抬头扫见裴行时看着他的神情,徐冲倒是也明白过来他特地这么问的原因了。
“裴行时,你把我当什么!”
徐冲当下一口气直冲喉口,他没好气地拍着桌面站起身:“难不成你以为我知道他的身世,就会看不起郁儿,从而反对他跟悦悦在一起?我徐冲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他是真气得不行。
要不是胡子都剃光了,这会肯定得吹胡子瞪眼。
裴行时的确这样担心过。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样的身世。
不过他显然还是低估他这位好友了,这会见他生气,他不由放轻声音与他说道:“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这要搁以前。
徐冲绝对是要跟裴行时没完的。
但今天知道这么一桩消息,想他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一个人藏着这样的事情得多苦闷,他又舍不得跟他发脾气了。
重新坐了回去。
他沉默许久才跟裴行时郑重道:“不管他是谁的孩子,不管他的出生怎么样,在我这,他就是我最看重的子侄,是悦悦喜欢的少年。”
“他们想要在一起,我不会也不可能阻拦。”
“即使以后他成为他的孩子?”裴行时问他。
徐冲知道他在问什么。
成为皇子就代表着不再安稳,即便李崇可以安排好他的身份,让他免于旁人的议论,但朝里朝外必然还会有无数人看着他,何况还有郑家在一旁虎视眈眈。
徐冲是真的不希望他走这条路,但也知道有些事根本轮不到他们做主。
沉默片刻,他忽然握紧手中的长刀沉声道:“如果他真的要走那条路,那我就护着他走上那个位置。”
裴行时听到这一番话,迟迟未言。
虽然他一直在等得就是这一番话,但显然,他还是没有徐冲的大义和大度。
他这么多年不止一次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扶持李崇登基。
权势地位带来的改变实在太多了。
他本来以为徐冲经受过一次这样的打击,应该会厌极皇权,没想到……
可这才是徐冲啊。
他永远只会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即便这件事会带给他带来伤害。
就像在面对李崇对他的怀疑忌惮之后。
他虽然心灰意冷,可若是大燕需要他,他依然会奋不顾身。
裴行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心里由衷地为那个孩子感到了高兴。
他从小凄苦,如今终于拥有了自己真正的家人。
对于裴郁——
裴行时这辈子都不可能真心实意地喜欢他,毫无芥蒂地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
每每看到他,他就忍不住想起阿瑶受苦的那一夜。
这么多年的漠然和厌恶都是真的。
他不会为自己辩解什么。
但他也的确希望他身边能有几个亲近之人,可以一直陪着他护着他。
这种复杂的心情驱使他今日来到这边。
如今得了徐冲这一番话,他也终于能放心了。
“我过几日就走了,走之前,我会去见李崇一次。”他做了这么多年的逃兵,这一次他不想再做了。
徐冲听到这话却暗暗心惊:“你想做什么?”
裴行时见他面露担心,忽而一笑。
“放心,天下还没太平,我不会那么傻现在去要他的命。”
“他不喜欢郑雍川,正好,我也不喜欢。”
当年给李崇下药的正好就是郑雍川的女儿,如今的丽妃。
无论那个孩子要选择什么路。
郑家都不该再继续存活在这个世上。
只有郑家没了,天下才能彻底太平,他们才能太平。
裴行时说完便站了起来。
“走了。”
“阿时!”徐冲跟着站了起来,他看着裴行时的背影,张口想安慰他,却觉得语言实在太过苍白。
裴行时却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笑着回过头:“以后别动不动打人了,徐长猛,你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
徐冲听到这一句,想笑,眼睛却悄然红了。
裴行时看着他红彤彤的眼睛,鼻腔也不由一酸,他收回视线回过头,哑声说道:“走了。”
徐冲忙道:“离开前告诉我一声,我去送你。”
“好。”
裴行时答应着,脚步却未曾停下。
徐冲就这样看着他离开,迟迟才又重新坐了回去。
手上的伤口早已不再流血。
但心里的那股情绪依然还在,即便当初知晓他真的怀疑他,他都不曾这样厌恨过他。
可如今——
徐冲沉默坐在屋中,却恨得再次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又过了片刻。
徐冲简单收拾了一下伤势方才离开书房。
他没有立刻回屋,而是往外走去,途径一处,他先问了一声悦悦在何处。
知晓她还未回房,便知道她应该还在郁儿那边。
徐冲便径直调转方向朝裴郁所在的屋子走去。
刚走到那边,还未进院子就看到悦悦从里面走了出来。
父女俩迎面相见。
彼此都看了眼对方,也都知道对方已然知道了。
“你先回去。”
云葭与身边的惊云说道。
惊云轻声应着欠着身往外退去。
云葭上前扶住徐冲的胳膊,温声问他:“裴伯伯已经走了?”
“……嗯。”
徐冲的声音还稍显沙哑。
跟着云葭往外走的时候,他问云葭:“你都知道了?”
知道父亲这是在问什么,云葭沉默了瞬息方才轻声应道:“嗯。”
“去接他的时候知道的。”
“即便知道,即便日后他可能无法只做裴郁,还是要跟他在一起?”徐冲依然看着身边的云葭哑声问道。
“是。”
云葭应得没有一点犹豫:“无论他变成什么人,对我而言,他都只是我的阿郁。”
徐冲听到这话,迟迟没有言语。
作为臣子,无论天子做什么,他都能接受,也不得不接受。
可作为朋友、作为兄弟,面对李崇当初的做法,他岂会不心寒?他怕来日郁儿真的登上那个位置也会变得和李崇一样。
到时候他的悦悦又该怎么办?
云葭抬头就看到了徐父面上的纠葛,无需细想,也能知道阿爹在纠葛什么。
他若是别的身份也就罢了。
偏偏是那个最不可捉摸也最会产生变化的皇家。
阿爹刚在这样的权势面前跌过一次跟头,如今让他继续相信,岂是易事?
她也是。
她一直都不喜欢皇权,不喜欢那个位置上带来的无边权势。
前世就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害他们一家变成那样,甚至于这一世,他们一家活得好好的,可她还是不喜欢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
可她相信他。
因为是他,所以她愿意相信他不会变,相信他永远只是她的阿郁。
无论身份发生怎样的变化,无论他的身上有多大的巨变,他都是那个会跟她撒娇、眼巴巴看着她,永远都会坚定地站在她身边,爱护她、相信她的阿郁。
云葭扶着徐父的胳膊,边走边温声说道:“我以前栽过一次跟头,那次跟头让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别人了,可是遇见阿郁之后,我改变了这个想法。”
“阿爹,我知道您在害怕什么。”
“我没法跟您保证以后的事,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好。”
“我唯一能够向您保证的是,无论如何,我都会过得很好。”
“我现在喜欢他,我想跟他在一起,我想永远陪着他,我不愿意为了一个不知道怎样的结果害怕退缩。”
“人生不过匆匆几十载——”
“如果因为心中的害怕而事事止步不前,那我老了以后肯定会后悔。”
“可若是有一天,他真的背叛了我,变得和如今不一样了,那您也可以放心,我只会比他更心狠。”
她承担得了任何结果。
她可以重新走出来,接纳他,也能继续退回到原点。
但她不能接受还没到最坏的结果却中途选择放弃,她不怕受伤,她只怕自己会后悔。
给他一个机会。
也是给她自己一个机会。
徐冲似乎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了。
他们父女俩一脉相承,都是这样的脾气,认定了的事就奋勇向前、绝不回头。
他们都没办法让自己因为害怕而止步不前。
就像他再厌恶李崇。
可若是再重来一次,他当初还是会奋不顾身地救他、扶持他登基,即便到了现在,若是大燕需要他,若是外邦来犯,那他依旧会继续为他守好国门。
徐冲低头。
目光复杂地看着身边的云葭,他最疼爱的女儿。
过后他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抬起胳膊轻轻摸了摸云葭的头,与她说:“我知道了。”
“夜深了,回去歇息吧。”爱怜般的,徐冲动作轻柔地摸着云葭的头说道。
云葭点头。
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猜测他应是要与阿郁去说话,她没有阻拦,只是朝徐父说了句:“阿爹也早些回去休息。”
而后便与他欠了欠身,先走了。
徐冲目送云葭离开,等她走远之后,方才掉头往回走。
小顺子在廊下守着,本以为诚国公刚才是来接县主的,没想到他竟然又来了,一时心有惶惶,脚下步子倒是立刻迎了过来,紧绷着神情与他躬身问好:“国公爷。”
“嗯。”
徐冲看了一眼他身后还亮着烛火的屋子,问他:“郁儿还没睡?”
小顺子低着头小声答道:“还、还没。”
徐冲便没再说什么,径直朝屋中走去。
裴郁似是猜到他会来,所以特地在等他,他手里握着一本书,却没怎么翻看,只是捧在手中,等听到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的时候,他立刻就抬起了头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果然瞧见徐叔的身影。
“徐叔……”
裴郁嘴里喊着,手也扶着床沿打算下床给人请安。
只是还未等他下床,徐冲便已经大步走了过来,手扶着裴郁的胳膊跟他说道:“你还病着,不必多礼,快躺好。”
裴郁无法,只能继续在床上待着,跟徐冲说:“徐叔,您坐。”
徐冲点头。
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先看了眼裴郁的脸,见他脸色依然还有些苍白。
也怪不得他今日这般落拓。
搁谁知道这样的消息能不受打击?即便他这把年纪了,听到这样的事情也有些难以承受,又想他从小到大命运这般坎坷,徐冲就忍不住想长叹一口气。
不自觉放柔嗓音问他:“身体怎么样了?”
裴郁自是连忙点头回道:“我没事,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依然是紧张的。
话回得急促,手也不自觉绞握在了一起。
徐冲自然瞧见了。
知道他在紧张什么,徐冲宽慰他道:“你和悦悦的事,悦悦都已经跟我说了,我没意见,你们自己想好就行。”
裴郁听到这话,心下骤然一松。
但想到那事不免又有些踌躇地看着徐冲问道:“徐叔,他……都跟您说了吗?”
徐冲知道他在问什么,看着裴郁点了点头。
“那您……”
裴郁哑声询问,因为太过紧张,声音都不自觉收紧了。
“我还是刚才那句话。”徐冲看着裴郁说:“无论你的身份发生什么变化,在我这,你还是那个我最看重的子侄。”
见少年目光怔怔。
徐冲忽然把手放在他的头顶,郑重与他说道:“郁儿,我们没办法选择我们的出生,但我们能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
“你很优秀,也很善良。”
“无论你他日会成为谁,我都相信这份美好的品质不会发生一丝改变。”
“所以不要惧怕,勇敢向前看,我们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徐冲不会写锦绣文章,也说不出多动听的话,但他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
裴郁听得自是眼眶通红。
眼泪在眼中滚倘,他知道作为男子汉,尤其是在这位自己未来岳丈的面前,不该哭,但他还是忍不住。
眼泪不住在眼睛里面打滚,强忍着也还是没忍住落了下来。
徐冲看到这一幕也不免有些鼻酸。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裴郁拉过来,按着他的头抵在他的胸口,摸着他的头无声安慰着。
这一夜。
徐冲并没有跟裴郁说他先前和裴行时的那番商量。
他打算把一切都交给他自己做主。
他若是不想走那条路,那他就护着他们平安离开,天大地大,总有一处地方是他们可以栖身之处;他若是想走那条路,那他跟裴行时就为他披荆斩棘,把他送到那个位置上。
从出生到现在,许多事都不是他自己能选择的。
这一次他把选择权和决定权交给他,让他自己接管自己的命运。
裴郁的身份在徐家并没有成为秘密,霍七秀和徐琅先后也都知道了,两人自然也是不敢相信的,但也由不得他们不信。
为此,本该高中而欢庆的徐家,这几日却是显得十分沉寂。
加试比赛结束的三日后。
高中的金花榜子便被送到了徐家,同日,桂榜也在城中张帖出来了。
解元裴郁。
亚元裴有卿。
第一、第二都出自裴家,还是兄弟俩,解元还力压了受众人褒扬的无双公子,听说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这几个点加在一起自是引得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间,城中不知传出多少褒扬。
只是原本以为经此一事。
这位解元郎自然是要多出来应酬应酬,却未见他有丝毫动静。
徐家也只是在头一日放了几串爆竹,给来道喜的人送了喜钱,也未开门置办喜宴,一问才知是这位解元郎生病了。
……
又过了几日,一天夜里,一辆马车从遥远的清和一路马不停蹄地到了燕京城,而后又被送到了护国寺中。
马车于寺中停下。
本该于这处的僧人早已不见踪影,全都换成了天子亲军金吾卫。
他们个个穿着黑衣,腰佩金刀,威严肃穆地守在外面。
明深亦是一身简单的劲服,他这一路风尘仆仆而来,为得就是平安地把里面这位送到天子面前。
如今终于安全送到,他也终于长松了口气。
询问了陛下在何处。
得知答案之后,他冲马车里一直不曾言语的老妇人说道:“老人家,到了,可以下来了。”
马车里面这时才传来一阵动静。
一只苍老消瘦的手颤颤巍巍地从里面伸了出来,掀起车帘,她先是在车帘后露了半张脸,在看清外面熟悉的环境时,那张本就苍白的脸色猛地又发生了变化。
手中的车帘一时没抓稳,唰得一下又落了下来。
她身形颤抖着不敢出去,缩在里面发着抖。
“老人家,圣上还在等您。”外面再次传来明深的声音,紧跟着又传来一句,“老人家可别忘了,您的孙女还在我们手中呢。”
这后面的半句话就如夺命的阎王一般紧抓着老人的脖子,让老人不得不认命。
若不是因为她的孙女——
早在看到明深的第一眼,她就该自裁了。
过了十六年的太平日子,她岂会不知道他们这会找到她是因为什么?
她早该随着姑娘去的。
只是因为一时贪生,后来又有了孙女,便舍不得死了。
没想到这样苟活了十六年,最终还是没逃过去。
磐娘在马车里面哭红了眼睛,却不敢哭出声,她只能继续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抓起面前还在晃动的车帘。
她依旧不敢直视外面的场景。
埋着头如缩起来的鸵鸟一般扶着车身走下马车。
“走吧。”
明深在前面带路。
磐娘一路低着头跟着他的步子进去。
待走到一间熟悉的禅房前,磐娘的眼皮又是猛地一颤,身形也颤抖得更为厉害了。
无人理会她。
明深冲里面轻声禀道:“陛下,人带来了。”
没一会。
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穿着一身家常奴仆便服的冯保走了出来。
他跟明深先打了声招呼,而后便看向他身后的老妇人。
在看清他身后那个低着头头发花白、面容枯槁的老妇人时,冯保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
十六年没见。
记忆中那位威严肃穆的妇人竟变成了这副模样,倘若在街上碰到,恐怕冯保都认不出她。
看来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好。
不过惊讶归惊讶,冯保还是笑着跟她打了一声招呼:“快进来吧,圣上等你许久了。”
磐娘听到这句,身形却又是猛地一颤。
她依然不敢抬头,怯生生应了声是,便犹豫着迈了步子走进了眼前这间熟悉的禅房之中。
禅房并不算大,也没有一丝香火气,倒更像是一间烟火气十足的寝屋。
里面桌、椅、床、书架应有尽有,甚至窗下的桌子上还放着一沓刚刚批阅完的奏折。
这个时节少见的杜鹃花在这却随处可见。
无人知晓李崇这些年夜里一直睡不太好,时有头疾,只有来了这处地方才能睡得一个好觉。
这些年他每个月总有一段时间的夜是在这度过的。
可磐娘看到眼前这一幕,眼皮却是忍不住狂跳,当年国公爷经常出去打仗,而姑娘因为担心国公爷,每至国公爷出去打仗之时都会于这处为国公爷诵经祈福。
久而久之。
这间禅房便成了姑娘的专属之处。
姑娘不喜禅房打扮,一来二去的便把这里布置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
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
如今这儿的装扮竟是与十六年前并无多少差别。
她心中犹在震惊。
未曾听到明深和冯保都已合上门退出去了。
直到听到一道熟悉低沉的男声在屋中响起:“多年不见,磐娘也见老了。”
磐娘下意识抬头看去,便见远处窗前站着一个身穿金纹玄服的男人,他手中握着一串佛珠,不怒自威的俊美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此刻他侧身看着磐娘。
高大挺拔的男人轻垂眼帘,他的神情淡漠,眼神却是睥睨的,带着浑然天成的压迫感,如俯瞰蝼蚁一般看着她。
时隔十六年。
再次看到这张脸,磐娘还是情不自禁地脸色发白、脊背发寒。
膝盖下意识一软,磐娘无法控制地向他的方向跪了下来,嘴里哑着嗓音轻声喊道:“陛、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