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台风夜(2 / 2)
索朗却没有钟鸣那么乐观。
“朱龙在ICU里,想要动他是不可能了。至于岳茵,把她纳入监控视野又有什么用呢?难道你认为她是幕后黑手吗?”
索朗的话如同当头一瓢冷水,泼得钟鸣立马从热情高涨变成心如死灰。
偏偏这冷水还不止一瓢。
只听索朗继续说:“充其量这就是个非法拘禁,尤丽丽和阿卢有吃有喝的也没受到什么伤害。就算海塘本地警方愿意配合,吕局他们也不可能同意对岳茵和尤丽丽24小时布控。最终的结果就是:岳茵和朱龙不会有什么事,但尤丽丽这条重要线索却可能就此断掉了。”
“为什么尤丽丽这条线会断掉呢?”钟鸣不解地问。
“因为,尤丽丽一旦脱困,必然会找地方藏起来。那么,无非两种结果:一、她藏得很好,我们很难再找到;二、她藏得不够好,被她幕后的势力发现、带走,甚至是灭口。”索朗说。
钟鸣沮丧地问:“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吧?”
索朗说:“朱龙和岳茵扣留尤丽丽,估计也是感觉到了她背后的势力,想从她嘴里套出更多消息。如今,朱龙夫妇和这股势力似乎正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谁都无法更盛一筹。那么,处于暴风眼中的尤丽丽,短时间内反而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那你的意思是,就让尤丽丽被关在海滨庄园里?”钟鸣问。显然,他并没完全被说服。
“像尤丽丽这种毫无自保能力的人,在海滨庄园有朱龙的保镖看着,至少比让她出去乱跑安全些。”索朗的语气中透出无奈。
顿了顿,索朗又说:“当然,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我们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尽快让上面同意批捕尤丽丽。”
“你打算怎么做?”
“要么找到更多证据增强吕局的信心,要么想办法给他制造点压力。”
“以咱们吕代局长的行事风格,这事儿可难了。”钟鸣满脸的不看好。
默了默,钟鸣又问:“说来说去,你觉得,尤丽丽背后的那股势力到底是谁呀?”
“可惜,这一点,到现在我还是想不清楚。”索朗叹了口气,说:“它把尤丽丽送到朱龙身边,又操控了朱长安的死,我却想不明白它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动机搞不清楚,就很难按图索骥找到怀有动机的人。”
钟鸣挠着脑袋想了半天,问:“把厉害关系分析给尤丽丽听,你觉得她有没有可能幡然悔悟,供出幕后黑手?”
“这也是一个可供考虑的选项,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索朗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尤丽丽在这里面牵扯得太深。按咱们之前的推测,她很可能是谋杀链条中的一环。做为凶手中的一员,不太可能轻易被策反。”
“但你至少应该试试呀?怎么会连见都没去见她?”
“你当我不想?”索朗没好气地说:“虽然都被关在地下室,但尤丽丽的安保级别可比阿卢高多了。那三个保镖都是给尤丽丽配的,她两边的房间一边住了一个,还有一个搬了把椅子就坐在她房间门口。而阿卢就好多了,没有专人监视,只在门外面又加了一把锁。”
“合着,顶着台风出来摸爬滚打了大半夜,最终就见了个无足轻重的阿卢?”钟鸣愀然不乐。
“谁说阿卢无足轻重?”索朗反驳道:“人家也提供了很重要的情报。”
“重要情报?”钟鸣看着索朗,一脸将信将疑。
“我把朱长平的照片拿给阿卢看,问他这是不是把尤丽丽带走的吉他手。你猜怎么着?”
“那还用猜吗?当然是啦。不过,这好像不能算是重要情报吧?不用他确认,咱们也早就猜到了。”
“好吧,这个不算。但另外一个肯定算。”
“还有什么?”
“我把朱长平神秘男友的模拟画像也拿给阿卢看了。据他说,那个人很像是乐队的贝斯手。”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他有没有说,那人叫什么名字,有没有联系方式?”
索朗耸耸肩:“阿卢说,他只知道大家都管吉他手叫‘少爷’,管贝斯手叫‘长三’,至于其他的,他就不知道了。”
钟鸣嗤之以鼻:“他这都被关进朱家的海滨庄园了,还假装不知道少爷就是朱长平,谁信呀。明明是个傻子,偏偏自以为是大聪明。”
索朗则一本正经地给阿卢正名:“哎,你别说,人家阿卢挺有心机的。一个劲儿地问我是在帮什么人讨债,那人是不是和朱家有过节。一看就是存了借力打力的心思。”
钟鸣直接笑喷了:“合着他到现在还以为你是讨债的呢?就这还有心机呢?”
“诶,这可不能怪他傻,要怪只能怪我的演技过于炉火纯青了。”索朗不再摩挲下巴了,改为用拇指和食指比个八字,撑在下巴下面装酷。
“索队,收了神通吧,辣眼睛。”钟鸣懒懒地劝了一句,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没头没脑地说:“诶,咱们也可以试试这样啊。”
“试试哪样?”索朗挑眉问道。
“借力打力啊。”钟鸣搓着裤子上半干的泥巴,双眼烁烁放光,说:“你觉得,朱龙有没有可能已经猜到尤丽丽背后是谁了?幕后黑手对龙盛和朱家这些人似乎很了解,应该也是朱龙熟悉的人吧?在这一点上,朱龙比我们有优势。”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索朗点点头,示意钟鸣继续往下说。
“所以,”钟鸣得到肯定,兴奋地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自己的眼睛,又示意性地指向远方,说:“咱们只要顺着朱龙的视线看过去,说不定就能找到和他唱对头戏的那股势力呢。”
“想法倒是不错,只可惜,朱龙已经被送进ICU了,就算想和咱们确认眼神儿都做不到了。”索朗一脸惋惜地喟叹。
“不是还有静茵师太呢吗?”钟鸣锲而不舍地建议,“要不,咱们明天再去接触一下她?”
索朗却摇摇头,很肯定地说:“她是不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为什么?她难道不想找出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吗?”钟鸣卖力地挠着头发,说:“再怎么四大皆空,她也是个母亲啊。何况我看她也不是真的四大皆空,要不也不至于大老远地跑到海塘来了。”
“就因为她是个母亲,所以才会这样。”索朗的神色晦暗不明,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她大老远地跑来海塘,与其说是为了朱龙,不如说就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不是,索队,你到底什么意思呀?”钟鸣看着索朗,头发日渐稀疏的额头上挂满了问号。
索朗不答反问:“如果之前的推断没错,不管幕后黑手是谁,在谋杀朱长安的链条里,朱长平都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一个儿子杀了另一个儿子,换做是你,该怎么做?”
“我可能会尽力保住这个活着的儿子吧,尽管,他是个混蛋。”钟鸣咬牙说道。
默了默,钟鸣又不甘地说:“可是,咱们目前只有推测,没有足够的证据呀。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付伟光用赵强顶缸、强行结案?”
“我倒是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只是,整张拼图里,还缺了最重要的一片——朱长平的神秘男友——我们必须找到他。”
“你打算怎么办?”钟鸣问。
“我说了,要想办法说服上面,尽快拘捕尤丽丽,从她身上打开突破口。以她现在的处境,我觉得,只要方法得当,还是很有可能说服她和我们合作的。”
沉默了一会儿,钟鸣忽然想起来:“索队,你不是说去验证两个猜测吗?刚才只说了第一个,还有一个猜测是什么?”
“这个嘛,”索朗略带得色地说:“我摸进了丘潮生的房间......”
钟鸣好奇地打断索朗的话,问:“丘潮生不是每天都回自己家睡吗?怎么在海滨庄园还有房间?”
索朗叹口气,问:“在你眼里,房间就只是用来睡觉的吗?海滨庄园里有个专门给丘潮生办公和起居的地方,是一个内外套间。”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钟鸣继续发挥自己好奇宝宝的本色。
“上次来的时候,陈大夫不是一路给咱们介绍了嘛,你没仔细听。”索朗斜睨了钟鸣一眼,说:“别打岔,听我继续说。”
钟鸣很乖觉地紧闭嘴巴,点了点头。
索朗满意地继续说:“我在丘潮生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到了胰岛泵的包装盒,其中就有胰岛泵的全套随机文件和遥控器。”
钟鸣恍然,一拍脑门,说:“这样一来,凡是能进入丘潮生房间的人,都有机会获得胰岛泵的识别码,有设备的话,还能复制遥控器的发射频率。”
索朗又说:“除此之外,丘潮生还备了几瓶他日常吃的药和保健品。老马说的拜糖平和那个什么奶蕨素都有。”
“也就是说,能接触到胰岛泵遥控器的人,也能接触到丘潮生的日常药物,从而给他的药里加料。”
“嗯,”索朗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看了那些药瓶,都是新的还没打开过。我猜,加料的范围,应该仅限于已经开瓶正在服用的药。反正,打开的药瓶在公文包里,公文包在他办公室,和胰岛泵遥控器一样唾手可得。”
钟鸣长舒一口气,说:“如此看来,那个谋害丘潮生的凶手,或者,至少是帮凶,已经呼之欲出了。怪不得你想要说服吕局拘捕尤丽丽呢。”
索朗摇头:“吕局恐怕不行。他那么谨慎的人,光有这些还是不够的。再说,他现在和付伟光搅在一起,一门心思想要在限期内结案呢。”
“那你的意思是?”
“这不是还有省厅督办呢嘛。”
“你的意思是,直接去找雷厅?”钟鸣一脸的难以置信,说:“那么大领导,人家知道咱俩是谁呀?”
“就算以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索朗勾起唇角,笑得意味深长,“我们俩是唯二因为丘潮生之死而担责的人,虽然,现在已经证明这是一起谋杀。”
索朗的目光穿过疯狂摆动的雨刷器,看向夜色沉沉的远方。
汽车开着远光灯,虽然有厚厚雨幕的阻挡,但氙气大灯射出的灯光犹如两把雪亮的剑,随着车子的前进,不断劈击着眼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