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诞生（2 / 2）
似蜿蜒的巨龙沿着血脉在她纤弱的身体内游走，逐渐充斥满全身，仿佛下一刻就要破体而出。
她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狠意。
这一次，她拿命做赌注。
敌人的炮弹连绵不绝地打了过来，脚边炸裂的碎壳在楚怀云的脸上划出一道清浅的血痕。
楚怀云佝偻着背，她神情痛苦，拼命地控制着体内那股乱窜的力量。
墨黑的发在风中轻扬，涌动着一股蠢蠢欲动的可怖力量。
“啊——”随着楚怀云难以自抑的痛喊，雄浑的力量自她瘦小的体内爆发而出。
一时间，狂风在原野上肆虐，汇聚成一股巨大的龙卷风，在楚怀云的头顶上空逐渐成型。
军帽男望着那股龙卷风，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不见。
楚怀云低喝一声，巨大的龙卷风裹挟着天上的无数流弹朝着敌方移动。
在龙卷风之内，那些炮弹相互碰撞爆炸，巨大的能量使两方的人都不受控制地飞了开去。
军帽男人看着眼前无数的手下被这龙卷风卷起撕碎，赶紧赤红着脸吼道：“撤退！”
原本大肆侵略的队伍开始抱头鼠窜、四散而逃。
眼见着敌人撤退出了他们的视线，楚怀云一下子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倒在了地上。
此刻的她眼角、鼻子、嘴角都流出了鲜血，就像是七窍流血一般。
可就在众人以为战争结束的时候，两枚炮弹趁着所有人不注意之际降落到了这片焦灼破败的土地之上。
楚怀云等一众人都被这股热浪轰开了数米，她在地上被热浪掀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此刻的楚怀云眼冒金星，喉口似烈火灼烧。
心口钝痛，尖利的耳鸣让楚怀云听不见周围其他的声响。
视线模糊间，头顶似乎有什么东西摇摇欲坠，她抬头，看到身后的建筑已经被破坏，有一根钢筋裸露在外面。
而在下面，是怀抱着什么的男孩。
钢筋开始下坠，直直砸向呆立在原地的应如沐。
楚怀云迸发出最后一丝气力来到了男孩身边，将掉落的钢筋利用风盾抵挡到了一边。
她再也抑制不住地吐出了一口鲜血，佝偻着背转身看向安然无恙的男孩和他手上抱着的、刚出生的婴儿。
她缓缓抬手，轻轻擦去了男孩满脸的灰尘与血迹。
她强撑着轻声安慰道：“没事了……”
——
姜丹耗尽了气力，终于将孩子生了出来，可是却发生了血崩，她虚弱地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
外面又是一声爆炸的巨响，头顶的灯左右摇晃，不断有灰尘掉落。
姜丹将孩子递给了钱夕，她知道自己应该是活不了了。
她有气无力地说道：“姐姐，告诉斯启，这个孩子叫琼思。帮我照顾好她。这里不宜久待，姐姐，快走吧……”
钱夕看了看怀里刚刚还在哭闹，现在已然睡得香甜的孩子，眼底沁出泪水，犹豫了片刻，还是抱着孩子匆忙离开了。
姜丹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枪。
一旁的雷欧瞪大了眼睛，他阻止道：“姜丹，不要。”
姜丹无奈地苦笑着：“我快不行了，我不能等到自己变成丧尸。雷欧，以后孩子和斯启就靠你们了。”
说完，便是“砰——”地一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雷欧看着眼前逐渐失去热度的姜丹，那双布满了黑斑的手颤抖着遮住了脸，晶莹的泪水就这样从指缝间滑落。
钱夕抱着孩子在楼里走动，紧张地关注着外面的情况。
当看到战斗结束的时候，她紧绷的神经不免一松，赶忙抱着孩子往外面走去。
却不想，下一刻，她的身后便被炸开。
她感觉自己被什么砸到了，不受控制地朝着面前倒去。
近乎于本能地，她将开始哭泣的孩子安稳地守护在怀里。
钱夕跪倒在地上，第一时间就是查看襁褓里的孩子。在确认了琼思安然无恙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就当她准备站起身继续走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一回头，便见自己的腿已经被掉落的水泥块砸扁了。
殷红的血在水泥碎块中蔓延出枝桠的形状，伴随着无声的生命流逝。
她甚至没有任何痛觉。
一片烟雾中，除了婴儿洪亮的哭声，另一道稚嫩清脆的声音响起。
“妈妈？”
钱夕尝试着压住心底的颤抖，她温和地发声：“如沐，你来妈妈这里。”
“妈妈，你怎么了？”男孩的眼神中带着不解和疑惑。
“孩子你没有伤到吧？”
“没有。”
钱夕将怀里的婴儿小心递给应如沐，头顶开始有大量的尘灰落下，她抬头，看到头顶的房梁摇摇欲坠。
钱夕摸了摸应如沐的脑袋，镇定且温柔地说：“这是你的妹妹，叫琼思。”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头顶松动的房梁，装作若无其事地推着男孩：“快，把你妹妹带出去。”
“妈妈你呢？”
“妈妈马上就来。”钱夕咳嗽了几声，“好孩子，别回头。”
母亲的眼角似有水光滑落，太快了，像流星，应如沐来不及捉住。
他听话地抱着怀里哭闹着的婴儿，转身背对着自己的母亲朝着出口走去。
他太小了，很多事情还不懂。
可他知道，这一转身，有的人就再也见不到了。
豆大的泪水从脸上滑落，带着滚烫落在了婴儿的脸上，止住了她的哭泣。
婴儿睁大着眼睛看着头顶泪流满面的男孩，一脸疑惑与好奇。
应如沐越走越快，奋力地朝着外面奔跑着。
就在他迈出这栋楼的下一刻，一道倩丽熟悉的身影飞速抵挡在自己面前，随着身畔钢筋落地的巨大声响，身后的整栋楼像是积木被抽走了最关键的一块，轰然倒塌。
应如沐泪眼模糊地抬头望向他面前满身鲜血的女子，什么也说不出。
原来眼泪可以把人的喉咙堵住。
那人逆着光，像上帝派来的天使。
她轻柔的声音在这片焦土之上是唯一的救赎。
她说：“没事了……”
应如沐再也控制不住，他扑到了她的怀里，嚎啕大哭。
——
江承宴搬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石块。
他从废墟中强撑着坐起身。
在他的不远处，是抽搐着的钱斯启。
他仰面朝上，口中不断涌出鲜血，他的下半身已经被炸没了，左眼被地上一根裸露的钢筋从脑后戳穿。
钱斯启只剩下一口气了。
所有幸存的人都狼狈不堪地走了出来。
楚怀云带着男孩还有婴儿来到钱斯启身旁。
钱斯启已经没法开口说话了，他直勾勾地盯着男孩怀里的孩子，牵强地扯起了一抹难看的笑容。
那笑里有悲伤，有高兴，有遗憾，有怅惘……
笑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情绪呢？
楚怀云跪坐在钱斯启的身旁，俯身对着他的耳朵说道：“是个女孩，姜丹给她起名叫琼思。”
钱斯启挣扎着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手在空中胡乱地比划。
楚怀云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她紧紧握住钱斯启的手，无比认真地承诺道：“你放心，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我将竭尽自己所能保护这两个孩子，照顾那些幸存下来的人。
我将……”
说到这里，楚怀云猛地顿住了。
她的视线一一掠过身畔满脸尘灰的孩子还有那些并肩作战的队友。
那一刻，心底那条布满迷雾的道路终于豁然开朗。
她似乎，找到了命运中一直等待着她的使命。
楚怀云漆黑的眸子里含着泪光，却也带着坚定地望向钱斯启，声音是那样震耳发聩，“我将承载着你的意志，带着他们抵达我们渴望着的终点。”
她弯弯绕绕走了那么久，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清醒过。
钱斯启深深地看了一眼楚怀云，又不舍地望向那个婴儿。
最后，他认命般平和地闭上了双眼，像是一下子卸去了全部力量，安然地躺在那里。
他给襁褓里的琼思断断续续地哼了一首不怎么好听的摇篮曲。
然后，带着玩笑意味的，说出了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最后一颗子弹要留给自己，这也算是他最后的体面了。
他们目视着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将枪对准了脑袋。
“砰——”
硝烟散去，鸟雀尽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