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命中无时有还无(1 / 2)
刘有地肠子一痛,绿了眼睛:“为什么?你什么意思?”
算命先生摇头叹气,转身走开,走得远了才唉一声叹息:“二虎相争,尚且必有一伤,何况你家三虎聚堂啊!哥老倌,你夫妇都属虎,你是木命,你内人是水命,水木相生,本来无事,可你这孩子是火命,与水木皆不容啊。此子克父又克母,丢了就丢了吧。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有还无。”
刘有地哪里信他这一套,骂了一句狗屁不通,就算如此,他刘家也不能断了这一柱香火。
待走至独坐山对面,刘有地往右一拐,进山去了一条沟。
这条沟并不深,只是山路陡峭,人烟稀少,从这里翻垭口过去就是横梁子,打石匠何幺爸就住在山的那一边。
爬上一段斜坡,刘有地感到一阵难耐的饥饿,只觉胃空心慌,四肢无力,脑门子上一股眩晕,差点儿站不住。
他知道,自己这是太饿了。
立定身形站了一会儿,待眩晕过去,面前竟是好大一片山地,虽然地里的庄稼尽皆被晒死,但山脚下也有茅屋三五间,隐隐还有一些生气。
刘有地爬上地坎,顺小路从其中一户人家的房后上坡翻垭口。
正走着,身后呼一声窜出一条凶猛的大黑狗,大黑狗不声不响,上来就下口。
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这种狗天生就会搞突然袭击,下口很准。
刘有地左手抱孩子,右手提着药包,面对黑狗的偷袭惊慌失措,避无可避,慌乱中反身踹出一脚,妄想击退大黑狗。
没想到,大黑狗避实就虚,猛然咬住刘有地左小腿的大肠肌,而且咬着不松口,大有要把这一块肉撕扯下来咽下去的架势。
一阵巨痛袭来,刘有地又惊又怒,左脚一拐,双膝并拢,照准大黑狗颈部猛地跪下去。
双膝压顶,大黑狗被跪个正着,摔倒在地,被迫松口。不过它嗷叫一声,头部反仰过来,张开凶猛的牙齿撕咬刘有地抱孩子的左手。
刘有地慌忙扔了孩子和药包,抓起路边一块石头全力打砸黑狗脑袋。
一下,两下,三下……十几个来回下来,大黑狗惨叫着脑浆迸裂,狗牙被打落一地,狗血洒了孩子一头一脸。
就在此时,那孩子的乌黑的眉宇间冒出一股烟雾,烟雾过后,那张原本满是死气的小身板奇迹般的有了生气,小手竟然动了一下。
刘有地看见,惊喜不已,喊了一声菩萨保佑,这才完全信了秦先生的话,因为鬼怕黑狗血啊,要不然,为何狗血溅到孩子脸上他就活了呢?
刘有地不敢多想,打死了人家的黑狗,害怕主家追究,顾不上伤口的疼痛,抱起孩子、捡起药包就往垭口上跑。
跑过脚下的地边小路,爬上一道坎,林间通往垭口的小路又陡又窄,走的人多了,路面干硬打滑,很难攀爬。
刘有地慌慌张张,在即将爬上垭口的时候又一阵眩晕袭来,当下腿脚一软,侧身栽倒。
慌乱之中,他再次丢了孩子和药包,四处抓拿。
可是,三下五下都没抓住救命的东西,扑扑腾腾一阵翻滚,最后落定在七八丈高的山崖之下晕厥过去。
那孩子,离开刘有地的怀抱,落在地上滚了两滚,因为体重太轻的缘故,被枯死的草疙瘩一挡,最终停留在悬崖路边。
那张小脸上的狗血此时已经固化,样子看起来十分恐怖。
但他真的是活过来了!
刚刚的惊险没有让他感到害怕,反而咿咿呀呀在那儿手舞足蹈。
过了不过一刻,从垭口上方走下来一男一女,女的赤巴着一双大脚,背着个背篼走在前面,男的挑着皮箩担子,看走路的姿势,担子不重。
走在前面的女人突然看见悬崖边人鬼不分的婴孩,吓得啊呀一声惊呼道:“黑牛!那是个啥?!”
被叫作黑牛一看,也是吓了一跳好的,伸长脖子细看,分明是个活生生的婴儿。
那婴孩脸上的血污太恐怖,要不是那双小手小脚若无其事地在那儿活动着,是个人都会认为他是个死孩子。
女人吓得不轻,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但她料定地上是一个活婴。
可是,尺许长的婴儿,满脸皆是凝固了的血浆,偏偏还在那儿手舞足蹈,玩得没人事儿一样。
这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妖?
黑牛掉头来回四处看看,壮着胆子喊了一声:“这是哪家的娃儿?谁家的娃娃丢啦?!”
日落黄昏,荒山野岭,这等诡异的现象任谁遇见都会吓得双脚发软。
黑牛喊了几声无人应,恶向胆边生,推开女人向那孩子走过去,抬脚就要把这‘妖怪’踢下去。
“你要干什么?!”
女人吼一声,拉住黑牛骂道:“你个黑了心的,那是一条命!”
黑牛抬起的脚僵在那里,摆出他那咬卵犟脾气来:“老子天不怕地不怕,还怕鬼儿子回煞?”
女人一步上前揪住黑牛耳朵,悍妇十足:“批噻噻哩(牛哄哄的),又不听老娘的话了是吧?这是一条人命!不是狗命!你不救命就算了,还要害命吗?”
黑牛道:“我看他就是人不人鬼不鬼!一个拦路的灾星,凭什么要你这样好心?”
女人也觉得这样说自己的男人有点过分,甩开他的手,算是让他一回,催促道:“走啊!”。
夫妻俩刚要走,听得山下一阵俏皮的号子声传来:
“过山的号子唛哼咗!拉船的号子唛吆哦!十七八的幺妹儿唛海棠哟,癞疙宝的眼睛唛嗨咯嗨!”
“美人的臀子唛哼咯!号倌儿的嘴子唛刁溜!磨到垭口搁起唛海棠哟,累死个人咯嗨咯嗨!……”
号子声里,四个石匠架杆子抬着一块巨大的石板从垭口下方的那一道坎下面冒出来,领号子的正是何幺爸。
见了何幺爸,女人也忘了听那酸溜溜的号子,低头看看崖边的孩子,站下来不走了。
黑牛道:“走啊!吼老子走,你自己像一根灯杆样戳在那儿一动不动,号子好听是不是?”
女人噗嗤一声笑,一反常态,变得温柔起来:“都说何幺爸煞气冲天,恶鬼见他要趔得远远的,你看这孩子是不是有救了?”
黑牛一愣,是啊,三镇九乡都知道这个打石匠是蛮端公,这孩子要是鬼的话,听了他的号子还不得魂飞魄散、老早就现了原形?
可是没有啊?难不成他真是妖?
黑牛磨了一个肩,玩味地盯着女人,他这个婆娘刀子嘴豆腐心,天生喜欢孩子,这是要作什么妖呢?
不行,说什么都不能让她乱发善心,这年头粮食紧缺,养一个男娃不容易,长大了还要给他修房造屋讨老婆,何况这个娃来路不明,是福是祸谁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