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蒿里(1 / 2)
“这些就是你弃医从武、离开昆仑的缘由?”
“从那之后我便没有再修习医术,不过仍留在门中,真正令我不得不离开的是二十年前昆仑大会。前辈您既然也对昆仑有所了解,不知可曾听闻‘樊海’二字?”
吕长歌微微点头:“自然,他是碧水城一位长老,道法极深,但听闻上一代门主深知其心术不正,未授其掌门之位,而传于涛岸真君。”
“不错,二十年前的昆仑大会在碧水城中,年方二十却已有五年未曾习医的我,发誓要在剑术和道法上一展宏图。与碧水城弟子鸿渐师兄一番较量中,我虽然胜出但下手稍重,为表歉意,当晚我带着伤药去找他,却听到屋中有人窃窃私语,其实我并未听清,可不慎被发觉,只能掉头离开,慌乱中掉落了一块玉佩。结果第二天,各派到处传言我为了胜出,不惜出卖自己,与人行苟且之事,才让他高抬贵手,而那块玉佩便是诬陷我的证据。”
“难道那鸿渐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他死了,据说因羞愧自尽,于是我百口莫辩,被逐出昆仑。鸿渐是樊海的弟子,因此我下山后苦苦追查,最终查到樊海多年来以除恶为名,率几名弟子滥杀妖物,取内丹增自己修行,毁掉体躯,只放走其魂魄。”
“这可是大罪,看来那一晚正是他们在商议要事,以为被你听到。”
“我请人将罪证递上山去,最终让他和两名弟子也被逐出门派,可当年我含冤之事却仍无法洗脱,从此以后,我开始浪迹江湖,这一走,便是二十年。”
“那你此次留在临安是何故?”
“我见到了樊海的两个徒弟,他们又披上一身道袍,我想知道他们是否又在做伤天害理之事。”
“为何不回昆仑找人商议?上一次你有门派护佑,他只能污你声誉,可如今你已是江湖浪子,取你性命易如反掌,这一回你便险些葬送在西湖中。”
“我已经二十年未与昆仑山上的故人来往,没想过要回去,我本以为自己藏得很隐蔽,怎料之前爆发疫病,那岐黄宗传下的药方还是出卖了我。”
“最重要的不是药方,是你救下的那个孩童,其实是鱼精,我想是他的徒弟们找寻妖物时认出你,才将一切推到你头上。”
“不可能!小青怎会是妖?”
“我救你之前望了一眼,不会错。”
“看来我终不是修仙的料,连小青都认不出,陪伴数日,比不过您一眼。”
“方才我观你的气息和状况,得知你曾受过大大小小许多伤势,这是为何?”
“行走世间,总会遇到歹毒的恶人、无法力敌的妖物,所以我才会想更强大。”
“其实你从一开始就错了,你所做的行侠仗义,只是因自己曾经的遭遇而愤恨,真正胸怀天下之人,定然能笑对一花一叶、一草一木,而非你这般冷漠。”
“您是说我不配称为侠?”
“人生在世,尽自己所能便好,论武功论道法,你都不足以扛起这担子,你先前一直有幸未遇到真正可怕的人,这一回便是教训。”
“死有何惧?”
“你分明可以用医术来救人,却选择如此冒险,先前在西湖中面临生死之际,可曾后悔过?若早知你救下的女孩是妖,还给你惹上如此麻烦,你会不会救?如果真有一天为此而赔上性命,在九泉之下回想这一生,又是否会没有遗憾?医道并非无用,是你自己被遮蔽双眼。”
“我……”
“平定天下一事,当交给能力更大之人,也许上天冥冥中早就定下他们。至于你,我希望你能重拾旧业,做回一名大夫。”
白素问如梦初醒,恍然道:“多谢前辈教诲,我会记住的。想起小时候师父所授,许多话语竟异曲同工。我既然名‘素问’二字,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放弃医道,成为一个舞刀弄剑,反给世人带来伤痛的所谓侠客,我是时候做回自己了。”
此时,云遥和雨蝶也带着小女孩寻来,相谈一番,一切终于真相大白。
“白姑娘如今有何打算?”雨蝶问道。
“先生的话令我顿悟,既然对此事无能为力,只有交给你们了,我这便回临安堂收拾行李,再度踏上江湖,先回故乡一趟。故土在蜀中,那里还有几户远亲,我拜师昆仑后从未归去过。”
“那可巧了,咱们还算是同乡。”吕长歌笑道。
“前辈也是蜀中人!素问家住青城山下,不知前辈何在?”
“我在蜀地东北面,蜀中一带名医甚少,更缺少有仁心的大夫,往后一阵就拜托了。”
云遥忽然愣住,仿佛有些熟悉,不知在哪里听过,一时间无法忆起。
白素问皱眉道:“可你们当真有把握对付他?”
“并非你该担忧之事。”
“拜托了。”
小青道:“素问姐姐,我能否与你一路?听祝姐姐说鄱阳湖一带甚是宜人,我想搬去那里。”
“不为你爹娘报仇了?”
“我再修十世也敌不过通天观主,只能由上天来惩治他了,我想好好活着,才不枉爹娘拼死助我离开。”
“好,我带你一程,各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会!”
“一路保重!”
西湖畔夜风阵阵,三人立在湖边,云遥看着桥上远去的背影,叹道:“话说回来,她就这样走了,也不向百姓们解释一番?”
“她自己都不在乎,我们何必替她担心?”
“可先前城中人心惶惶时,我听说北边的镇江一带,自前朝起就有蛇妖吃人的传说,为了警醒那些贪恋美色、抛弃结发之妻的男子,这下白姑娘的事传开去,恐怕要混为一谈了。”
雨蝶道:“通常百姓们只会记得美好的事,至于别的,若非记载于书中,很快便会被忘记或改变。”
吕长歌抹胡渣点头:“不错,以我的阅历来看,即使千百年后这故事还在,一定是另一番样貌,白姑娘是不是蛇妖都不重要。”
云遥半信半疑:“你是说人们会以此为摹本,传出新的故事?我不信。”
雨蝶道:“雷峰夕照、断桥残雪,不知会是怎样一番故事,可惜我们应看不到了。”
吕长歌道:“交由后人去评说罢,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阻止通天观主樊海老道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