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狂浪（1 / 2）

海水幽蓝无垠，徒步良久，终于走到传闻中的祭坛重地，前方是一座巨大圆台，十几根擎天支柱围成一圈，台下七层石阶，纹路幽远而深邃，最外一圈每相隔几步便散落着成堆的骸骨，惊恐与惧怖油然而生。

野旷无人，放眼一片沉寂，静得无法释怀，如此庄重之地竟没有士卒镇守，着实出乎意料，更不见所谓大将军的影子。

三人不敢放下戒备，时刻警惕着迈上祭坛，只见那最中央，安放着一对平生仅见、冠古绝今的法器。未曾接近，便已感知此物道法胜过“天道慈航”、“焚世妖槊”，向来沉稳的炎钧，也不禁为之惊叹。

两柄神锤，一横亘，一斜倾，锤柄呈暗蓝之色，不如海水静美，却更有肃穆之感，刻着汹涌波涛，奔腾海浪。锤身呈月白之色，其上图案是不曾见闻的远古异兽，和无法辨认的疑似巫族文字，电芒隐隐泛动，顺着海水让远在一丈外的三人也像触电一样有些颤栗。

“这就是，狂澜碎岳？”洛轻雪微微道，眼中映着双锤的模样，随电芒一并闪动。

她顺势递进一步，前方神器突然光芒大盛，海底忽现电闪雷鸣之景，炎钧立刻抬手拦住身边慌张的二人：“别妄动，沉住气！”

三人渐渐平复，祭坛中央也不再呼啸，如履薄冰缓缓走上前，洛轻雪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着迷一般，水汪汪的大眼满含渴慕与期盼。

因为注视着眼前神器，戒备之心也一点点消融，就在这松懈之时，忽然间，脚下的青石板莫名卷起一股巨浪，击飞三人，重重摔落在祭坛下。

爬起身时，只见此地汇集越来越多的九黎遗民，前方高台上，旋涡停止，巨大人影逐渐清晰，脚步极其缓慢与沉重，每一步都仿佛要将石台踏裂，行至祭坛边缘，在石阶尽头居高临下，蔑视他们。

此人长八尺有余，右手握一柄巨刃扛在肩头，虽然已是钝器，可刀身旋涡不止，水波激荡。令三人大惊的是，他竟只有右方一半血肉之躯，着半身盔甲，右肩甲方正如矩，更有罗缨飘坠，隐约可见曾经恢宏不凡的气宇。

而左方另一半身躯全然以古木雕成，左臂没有手掌，取而代之是一具黑铁弯钩，左腿下也以独木为支，不见足掌。左眼是一颗璀璨的湛蓝宝石，嵌在头颅上如一座灯塔照亮这片海域。

“不知死活的小毛贼，竟敢擅闯九黎祭坛，觊觎帝江大人的神物。”

“你是谁？”云遥高呼。

“九黎幽洪部将领，辟舍罗在此！”

“是你！”炎钧瞪眼惊愕道，“不可能，你应该早已死去了。”

“想不到世上竟还有人听闻吾之名号，甚是怀念。”

洛轻雪问道：“他是谁，你听过？”

炎钧道：“他是巫族七十二将领之一，在帝江麾下，上古之战，赤水一役淹灭无数人族勇士、无辜生灵，最后被黑帝颛顼和水神共工打败，黑帝以水为刃，将他的身躯劈成两半。”

辟舍罗道：“吾只被毁一半身躯，神魂未散，故而继续存活于三界之中。”

“你这另一半，原来早在几千年前就已有偃术大成者。”

“此非偃术，乃是医道，你们这些蠢才，无法理解木石可以替代人的躯干。”辟舍罗回身一望，又面朝三人庄重地说着：“吾身后乃是巫族圣器，没有太上境界的神魂，握之一刻便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洛轻雪不屑道：“骗人谁不会，若真如此，怎不敢让我们一碰，还需你出手阻拦？”

“就算帝江大人已经神隐，吾也绝不会让尔等鼠辈宵小，脏了他的遗物。你们也不掂量自己多少斤两，竟妄夺神器据为己有。”

洛轻雪摆手道：“我们才没想过据为己有，眼下大鲲被魔雾所染，即将覆灭九州，需有三件神器修复三皇封印，斩断灵力联结……”

“住口！”炎钧大喝，却拦不住洛轻雪已话从口出，虽然此时她也有些醒悟，可为时已晚。

辟舍罗仰天大笑：“无怪乎近日种种异象，原来是柷楰苏醒，还在我九黎神明的掌控中。吾当年因伤势，来不及紧跟大军，留于三界数千年，怕众神围剿，只能在这偏隅之地，早已受够了。看来果真如吾所料，巫族卷土重来，指日可待，想修复三皇封印坏九黎大业？今日，此处便是尔等葬身之所！”

“你！”

“可看见祭坛下那些骸骨？都是前来盗取神器的仙妖精怪，今日之后将多上三具。”

一股强大气息随着浪滔扑面而来，三人本能退后，辟舍罗一声令下，九黎遗族勇士蜂拥而上。

洛轻雪手无寸铁，以拳脚勉强御敌，此时，她思绪繁杂，实在难以专注。若说全无二心，并非想据为己有，那是断然不能，原本在大鲲腹中丢失双锤，心中甚为不舍，觉得世间再无称手兵器，然而当望见眼前神物的那一刻，却早已将之抛诸脑后。

云遥和炎钧几乎拦住所有攻势，即使在这深海中无法施展业火之术，炎钧仍从容应对，当所有幸存的九黎遗族明白自己并非敌手，便乖乖退下一旁。

辟舍罗笑道：“最高不过八荒境界的蝼蚁，以为有两三下拳脚功夫，就可以在本将军面前为所欲为，吾会让尔等明白自己有多天真。”

辟舍罗挥舞手中巨刃，三人脚下各自浮现出一个鲜红十字印记，虽不明其意，但也知应躲闪为妙，然而，当纵身跳出一丈远，却顿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回。紧接着，一股巨浪冲天，自下而上，将三人轰得肝胆欲裂，瘫倒一地。

“想逃，别做梦，吾可以锢住尔等灵魂！”

辟舍罗故技重施，这一次他们不再躲闪，而是紧紧靠在一起，站稳脚跟，炎钧倒举长槊，狠狠插入地面，全力抵挡住喷涌而出的洪流。

见此招已被瓦解，辟舍罗右手抬起巨刃，以左臂弯钩扶持，朝着三人奔袭而来。霎时，海底飓风大作，洪流围绕着刀身旋转，气旋之力摧枯拉朽，有力拔千钧、覆灭一切之势。

三人仍在标记下不可贸然逃脱，最前方的云遥毫不犹豫举剑挡下一击，下一刻，云遥成为风暴之眼，反倒安然无恙，身后的炎钧和洛轻雪却被卷起的狂狼拍中，口吐鲜血，远远飞出。

云遥回头一瞥，却无暇顾上他们，此时自己仍陷在呼啸的海浪中，无法脱困。

这一柄巨刃虽钝，但不论砍中何物，洪流都会溅射至周遭一切。而一番过招，三人筋疲力竭，狼狈不堪，眼前的九黎大将仍面色沉稳，谈笑自若，差距如有一道鸿沟。

洛轻雪道：“怎么办？这家伙太强了！”

炎钧皱眉：“此人虽然是水系大成者，但半身以木为躯，数千年早已合一，若能以火灼烧，说不定能够出奇制胜。”

“这深海底下怎么能点起火来？”

炎钧叹息一声：“先分开再说，对付此人决不能站在一起。”

二人分头绕路两侧，打退一干镇守士卒再次登上祭坛，辟舍罗亦有察觉，不断后退，伟岸的身躯护住“狂澜碎岳”，不让他们靠近。

电光火石间，炎钧手执长槊刺去，率先发起反击，然而这在片领域，受水力所阻，身手与寻常相比仍有不及，辟舍罗以左臂弯钩拦下矛头，将其牢牢锁住。

洛轻雪一记虎啸轰然而至，不知是否因同样缘故，又或许缺少兵刃在手，威力大不如前，辟舍罗头也不转地扛下这一招，讥讽道：“小丫头，你是在给本将军搔痒？”

就在此时，前方光芒大盛，云遥蓄力已久，万盏光影合一，神剑已然离手，朝辟舍罗飞去。这一剑倾其所有，非寻常招数能相提并论，若是击中，少说也要让他卸掉衣甲，扎出一道剑痕。

然而征战无数的九黎将领，虽满口大话，却绝非目光浅短之辈，能清楚洞悉这一剑威力，辟舍罗欲躲闪，反被炎钧牵制，左臂弯钩如他的手掌一样无法丢掉。炎钧紧握住长槊，定要他吃这一式，十字槊在海底无法燃起璀璨的火光，但依旧不失神器风骨，此时如游龙咬住弯钩，纹丝未动。

眼看剑光来袭，辟舍罗毫不慌乱，随意瞄准祭坛上的青石板，一刀砍下，卷起的狂狼再度化解攻势，剑光散去后只剩下微微星尘打中木躯和铠甲，转眼被浪花冲散。

刹那间，炎钧弃戈后退，有惊无险地躲过一难，辟舍罗左臂奋力一挥，将长槊甩出几丈远，丢弃在杂乱的海草丛中。“天道慈航”回到云遥手里，乱流之力却让他也直往后退，艰难立稳。

三人渐渐有些绝望，九黎大将也没了耐性：“这样太无趣，还有何招数快使出来，本将军无暇陪几只鼠辈逗乐。若你们已倾尽全力，那我也该使出杀招，不再耽搁。”

炎钧大喊：“在这海底无法施展开，若有胆量，不妨去陆上比划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