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寿衣(1 / 2)
就在众人谈论之时,方才被两道光芒吓得瘫倒在地的钱八爷,如一只老鳖缓缓抬动四肢,向外爬去。眼看已到门口,离溜掉仅一步之差,忽然,脖颈微凉,稍稍扭头,如鸳手持利爪“雪蚕离钩”,锋刃不偏不倚抵在他咽喉。
他终于能有机会,与痴想许久的人离得如此之近,但这一刻被取走性命也不过举手之间,若是只饱饱眼福就要以死谢罪,未免也有些冤屈。
“仙姑饶命。”
如鸳道:“我不是什么仙姑,你可见过仙姑会吃人?”
“你要吃人?别、别说笑了。”
“过去没有,不过今日打算破例一回,我要将你开膛,烹食心肝。”
“别!我的心是黑的,肝是臭的。”
“越腥越有味,对了,还有你这双狗眼和尽是污语的舌头。”
“仙姑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
“有些错饶恕不得,就如你这样貌,竟敢对我妄想。”
钱八爷含冤道:“那个刀疤脸也不比我好看到哪儿去,再说我是显老,他是真老。”
“和他比,你可真有志向。”
“没志向,他是怎样俘获你芳心的?”
“你在胡扯什么,真信了那些话?”
“可眼神不会说谎,我一直盯着你。”
“那我先撕下你的嘴,让你明白不该知道得太多。”
如鸳放下武器,抬起另一手,冰肌玉骨顿生雪白绒毛,五指比爪刺还要尖锐,手伸向他的下颚,而借着衣袖遮掩,身后也无人能看见这副真容。
“救命!杀人啦!”钱八爷呼喊得撕心裂肺,当那一只狐掌眼看便将扯去他整片下颚,突然蹿出身影。
苍劲有力的右手,拽回誓要见血的狐爪,牢牢握住。
如鸳的左臂变回原样,白皙、温润,她未曾转头也知身旁是谁,那个永远好管闲事的人。
吕长歌道:“饶他一命,交给那些昆仑弟子和城中的百姓处置。”
“你是不是还想为他求情,说他罪不至死?”
“对……”
吕长歌才答一个字,身后洛轻雪对着他突然一记猛踹,这一踹让他有如醍醐灌顶,话锋急转:“对不起。”
“对不起?”如鸳转向他疑惑道。
“其实一切都在我掌控中,不会让这家伙碰你分毫,可他们都怪我,也许我真的错了,不该为了套话迟迟拖延,害你受到惊吓。我看你平时洒脱得很,没想到对这事如此在意。”
如鸳冷眼淡淡答道:“你不必向我道歉,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她的左臂仍被握,此刻却不罢休,抬起右手利爪刺向钱八爷。
危急之时,吕长歌猛地一拽,将如鸳拉至一旁,而同时也尽力搀住她,当两人一阵踉跄站稳之后,彼此已在咫尺之间,如鸳仿佛能感受到吕长歌的心跳。
但吕长歌却是不能,他只觉身前垫了两团软玉绵枕。原本瞻仰法宝清虚壶的众人,此刻目光全然落在他们身上,期待着将会发生的事。
“听我的,杀他会脏你的手,赖上这条命不值得。”
“听你的就是了。”
“出去走走,我陪你散心,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说。”
“与我?”如鸳略显诧异,但也毫不迟疑,收起武器,跟随他离开。
洛轻雪大喊:“走远些!最好过一晚再回来。”
钱八爷瘫坐在地,方才被掐住喉咙抬得老高,也没瞧见那非人的狐爪。
云遥道:“快把返魂丹交出来!”
“其实没有什么返魂丹,我骗你们的。”
“那怎样去地界,魂体分离后如何回归?”
“不必魂体分离,只要待到子时,手持令牌站在长生大帝庙宇中的神像前,自会出现去往地界的法阵,无常令在此,还给几位爷。”
“这一块令牌能带几人?”
“我们寻常的阴差令牌只能容一人通过,但无常令是两位无常大人之物,多少人都可放行。”
洛轻雪道:“饶了一大转,原来就这么简单!看样子不给你几道耳光,你这满嘴谎话的臭毛病是改不过来。”
“不,女侠饶命,我也并非全是谎言,有说过真话。”
“哪一句是真的?”
“我的确二十有五,未娶妻室。”
“去你的!”洛轻雪轰然一脚,将钱八爷踢进阴霾不见天日的高空。
炎钧道:“好脚法。”
“我以前还是郡主的时候,论蹴鞠,整座皇城里没人踢得过我。”
雨蝶道:“子时尚早,我们先好好休养,而后便前往地界。”
炎钧道:“连一个阴差都敢如此猖狂,这番异变,恐怕还会引起更多的动荡,大家千万谨慎。”
不知过去多久,钱八爷在天上飞了一遭终于落下来,而落脚之处正是酆都县衙门前,换作常人已摔得血肉模糊,好在他是阴差,除了痛一点,全然无事。
然而当一起身,四面环顾,县衙前围得水泄不通,从清虚壶中被放出的酆都百姓,手持竹竿、铁锹、扫帚,上百双眼,怒而汇向一人。
钱八爷猛然跪地,嚎啕大喊:“各位父老乡亲,大爷大娘,我错了,我会将义庄收拾干净,把你们亲人的遗体一一抬回。另外,我把当差十年收的好处全拿出来,如数奉还。只求你们给帝君及诸位大人烧香时千万勿提此事。”
百姓们不由分说渐渐走上前,领头的几人已将各式武器高高举起,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大喝:“且慢!”
回头望去,几位身着道服的仙家弟子,一身装扮,赫然便是鬼师钟炼的徒众。
“几位道长,救命!你们大人有大量,救救我。”
“清虚壶与缚仙绳何在?”
“在城东面的客栈,有几位高人特意来找寻你们。”
“当真?”
“不敢有半句假话。”
“很好。”为首弟子向城中百姓一拜:“打扰诸位乡亲,话已问过,这下他是生是死都不重要了,请!”
“你们!我只有一个请求,别打脸。”
吕长歌与如鸳并肩漫步在街头,随着人们被放出来,酆都城中已渐渐有了生气,虽然同长安等地仍无法相比。阴云遮天,不辨昼夜,可明亮的灯火照亮家家户户,在这场不明缘由的动荡之下分外温暖。
“老贼,方才多谢了。”
“谢什么?”
“谢你护着我。”
“随口几句瞎话,别在意。要是有一天遇到真正的险境,老子两脚一蹬跑得比谁都快,哪里顾得上你们?”
吕长歌自说自走着,不知何时如鸳已停下脚步,埋头低语:“都是瞎话?也对,怎么可能不在意我的过去。”
“老狐狸,你在嘀咕什么?”吕长歌回身道。
如鸳微微摇头,跟上前去:“你有何话要单独对我说?”
“我只能走到这里了,请你帮个忙,你假装负气而逃,我去追你,我们两人离开酆都。”
“你不陪他们去地界?”
“既然炎钧已经回来了,我也更加放心。”
“抱歉,这一次让你失望了,我却是非去不可。”
“你又不是心怀天下的人,凑什么热闹?”吕长歌思索片刻,忽然道,“你该不会又想去六道轮回前,等候那个人?”
“就算是,又如何?”
“逝者如斯,何必不肯放下?”
“我只想知道他过得怎样,你有你的执念,我亦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