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天璇●非花非雾(三)(1 / 2)
古宅中张灯结彩,夜晚,大红的灯笼染透天空,锣鼓鞭炮声震耳欲聋,宾客如流水络绎纷纷。
一场名动百里的婚典正有序而行,人群欢呼拥簇下,新娘虽披盖头,然举止端庄娴静,一袭大红丝裙格外娇艳。手执轻纱,折纤腰以微步,与郎君并肩而行。
新郎温文尔雅,一眼瞧去便是饱读诗书之人,与新娘各执红绸一端,缓步走到正中,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羡鸳鸯不羡仙。
“一拜天地赐良缘!”
“二拜高堂抚育恩!”
“夫妻对拜结连理!”
“喜成!”
堂前高坐着年近花甲的夫妇二人,老翁忍俊道:“伯庸,老夫就这一个女儿,如今可全交到你手上,你若有一丝怠慢,莫怪我下手无情。”
“岳父大人安心,小婿将梦舒看作比自己还重要,今生决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若有违誓言,便化作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度。”
“好,有你这句话,老夫也心满意足。今后你入赘进来,当也随我们改姓余,要知道,若非梦舒有意,我哪里瞧得上你这孤苦伶仃的穷酸秀才?”
话音才落,新娘子一改贤淑仪态,轻轻跺脚,紧握红绸。
这一举动,老妪也有所察觉,转身道:“大喜之日说这些作何,家长里短,将来有的是日子闲聊,瞧你,让梦舒都不悦了。”
“哈哈!好,不说、不说,你看看咱们这丫头,还没进洞房,就开始护着相公,将来咱们老两口可要受尽冷落了。”
余家古宅之宏阔,难以言述,更是将一整座山峦都划入地盘。漫山盛开的花七彩绚丽,花香扑面而来,闻之欲醉,梦舒与伯庸,新婚燕尔,天成佳偶,执手踱步于山涧。
“相公你看,这是牡丹、芍药、蔷薇,还有西域曼陀罗。”
“曼陀罗?”
“此花有剧毒,不可采摘,不过也能治许多病。”
“你们,不,咱们家是做香料买卖,此花似乎并无用处。”
“可我就是喜欢呀,特意让爹托他的旧友从西域带来的。”
“遵命,娘子说好便好。”
“相公,我知你一心想要考取功名走上仕途,否则便如英雄无用武之地,可我们余家是中原独一无二的香料商,爹年事已高需人接替,家中又只有我一个女儿。”
“我明白,功名利禄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娘子。我会谨记娘子的嘱托,尽我所能托起家业,为岳丈分忧一二。”
“多谢相公。”
岁月如梭,四季交替而逝,余家长幼其乐融融,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梦舒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除了多年未有子嗣,算是些许遗憾,但也翘首可期。
直到一个清晨,余伯庸离家片刻,梦舒像往常一般坐在万花丛中。
一位老道翻墙越瓦,竟来到她的眼前:“姑娘可是余家大小姐余梦舒?”
“正是,阁下……”
“贫道号齐光,师从茅山,是受府上老管家所托前来解救姑娘的。”
“道长何出此言?我过得无忧自在,哪里需解救?我与管家之前不久方才见过,他又为何请您解救于我?”
齐光道长摇头:“非也,姑娘请回想,是否曾昏迷过?”
“昏迷?那是三年前的事,一个暴风雨夜,家中遭遇劫匪,我与他们争执时不慎摔倒,睡了许多天。但醒来时,父亲和相公早已将他们擒下送去府衙,后来更将老巢一网打尽。”
“这就无错了,姑娘可知从那时候起,你便不曾醒来,一直活在梦中?”
“我活在梦中!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你已经昏睡了三年,虽能伺候饮水进食,亦有气息,但就是无法醒来,贫道下山云游借宿余府,听管家说起此事,才特来相救。”
“我若活在梦里,那常世如今又怎样?”
“就在那个夜晚,你的爹娘惨死,夫婿不知所踪,余家只能靠变卖家产度日,丫鬟仆人纷纷另谋生计,只有曾受过令尊赏饭之恩的老管家不离不弃,一直照料着你。”
“不、不可能!”
“余小姐,快醒过来,梦中一切都是假的。老管家也时日无多,你若再不苏醒,将来只怕无人照料。”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忽然,齐光道长一口鲜血喷出,脸色大变,哀嚎着倒地。
“道长!你怎么了?”余梦舒大喊道。
“我被创造这个梦境的人发觉了,贫道修行低微,恐怕也……”
“道长!”
“余小姐,你将这颗种子收下,悉心栽培,它会开出一株叫作梦影枝的花,当花绽放之时,你就能走出这片梦境。”
梦舒才接下,便听闻身后一阵呼喊。
“娘子!”
她立刻将花种紧紧握在手心,虽不愿相信,但此刻确乎想起过往三年许多微小的异样。
归来的伯庸匆忙问道:“娘子,此人是谁,发生何事?”
“相公,这位齐光道长说我一直活在梦里。”
“一派胡言!娘子莫怕,这老道擅闯民宅,妖言惑众,我立刻送他去府衙受审。”
“可是他伤得很重。”
“放心,牢中自有大夫。”
“相公!”
不顾她的劝阻,伯庸扛着不省人事的齐光道长渐渐远去。
冬逝春来,暖阳高照,梦舒守候在圣洁的曼陀罗花畔,而那一尘不染的纯白之下,藏着一株幽光黯淡,却寄托所有希望的梦影枝。
忽然,却见伯庸手握一把铜剪怒气冲冲地走来。
“相公,你怎么了?”梦舒匆忙拦在花前。
“娘子,我发觉这几株曼陀罗中,竟长了一片奇怪枝芽,正要将其剪下。”
“相公,别这样,一花一草都是生命,何必伤及无辜呢”
“要是你爹也这样想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