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鱼妇(1 / 2)
城中突然炸了锅,吕长歌闻声走去,只见一群衙役围着一具浑身干枯的男尸。分散于城中寻找金行旗下落的众人也相继赶来,远远观望。
“这是被吸干精元,恐怕附近有妖邪作祟。”如鸳淡然道。
“你倒是一点也不怕。” 吕长歌道。
“能选凡夫俗子为猎物,使这样手段的,都是些杂碎而已,我又不在乎百姓生死。”
“可我定要管上一管。”
两名妇人从身旁走过,碎念道:“真可怕,半月以来第三个了,惨不忍睹呀。”
“不过还好死的都是男子,之前那么多年轻姑娘被抓走,现在也平衡一些。”
“这说的是人话?”云遥怒喝。
“怎么,你不服?”两名妇人转过身,抡起一掌就要扇来。
吕长歌赔笑:“二位大姐别见怪,年轻人不懂事,我回头好好教训他。”
“这是你儿子?看好点,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呵,彼此彼此,你们也早些回家看看。”吕长歌道。
“哼,想咒我们家人出事?门都没有,我们生的都是女儿,三年前早被抓了,还用你来咒?”
“那你们赢了,洒家甘拜下风。”
两名妇人不忿离开,而水泄不通的人群里,先前那大汉陆北筝怀抱酒坛,也在此地匆忙一瞥,消失于其中。
当人皆散去,云遥依旧不悦:“何必拦着,就让她们一掌扇来呀,折了手臂也是自找的。”
吕长歌道:“我们的责任是守护而非感化,挽救不了的,就顺应天命定夺,生老病死,自有因果。”
雨蝶问道:“话说,你们可打听到一些线索?”
云遥道:“听居民们说,近日以来,各地被捉去的女子似乎都安然放回,唯独白帝城这一带迟迟不见音讯。”
“我听说,大约从三年前起,人们常在江中打捞出一些会说话的石头,就像这个,”洛轻雪从袖中取出一块形貌奇异之石,“这可是我花了好大价钱从一户人家手中买来的。”
“这难道是凝音石?”如鸳大惊,“是否将它放在耳旁,便能听到阵阵低语?”
“不错不错,方才我已试过,正想告诉你们。”
“这并非石头说话,而是很久之前,存于其中之声。”
“怎么会?”
“凝音石状如海螺,因其独特形貌,能存声许久,若有神力点化,千百年也未尝不可。”
吕长歌问道:“此物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白帝城一带?”
如鸳道:“这并非巧合,因为凝音石也是补天石遗落人间后演化出的一种,可还记得我说过,白帝少昊受娲皇所托,看守落在蜀中的陨铁,我怀疑这一带本就有一座异界与常世相隔,乃是少昊大人真正的属地,但不知何故,源自那里的凝音石流落人间,出现在附近江水中。”
云遥接过凝音石,于耳旁聆听许久:“可是,石头中的声音又是从何而来?”
洛轻雪道:“我还没说完,还有更神奇的事,听说只要将这些石头摔碎,不只能闻声,还能看到奇妙的幻景,为此,有戏班花大价钱收这样的石头。”
吕长歌道:“这与戏班子有何关?”
“你傻不傻,有了这石头,摔一块就是一场戏,且时不再来,这戏票的价钱也早已被捧上天,那可当真是万人空巷,一票难求。”
云遥道:“真有这样神奇的事?”
“你不信,拿来我摔给你看。”洛轻雪再抢过石头,一把摔在地,顿时雾气缭绕,化为半虚半实之景。
幻景中,一位老者卧病在榻奄奄一息,少年跪于榻前,哀伤道:“爷爷,不要走。”
“傻孩子,爷爷古稀才逝,又见你安然长大,还有何挂念?记住,你也要好生活着,勿执拗于不可追回的过往,待到此刻,才亦无憾事。”
幻景消散,如鸳蔑笑道:“就这?不过凡人看个新奇而已,若这样的戏票能抬到天价,那楼兰明珠之中的回忆,岂不是贯古彻今?”
吕长歌默不言语,任凭如鸳嬉笑的目光投来。
“可是,那位老人家说的其实蛮在理。”云遥轻声自语。
雨蝶忽而道:“方才在江边看几名青年搀扶一位老者,我细问之下,听说此地有一习俗,人弥留之际,会到江畔诉说平生,寓意让所有回忆随川而逝,抛却前尘所有执念和过往。”
如鸳恍然:“那我似乎明白了,这些回忆非但不曾逝去,反而流入水下,飘去少昊大人布下的神圣之地,存于凝音石中。至于为何从三年前起,凝音石现于人间,但愿这一切与巫族无关。”
吕长歌问道:“摔碎之后可见幻景,也乃凝音石缘故?”
如鸳道:“据我所知倒是不曾,此事还有待商榷,不妨明日去城中戏班,看看那些石头有何蹊跷。”
洛轻雪向吕长歌问道:“对了,你又打听到什么?”
“我?我打听到一个名叫陆北筝的酒鬼呀。”
“于是你们就喝了一坛?”
“没有,这家伙不敢,不是所有酒鬼都能作我的对手。”
“我去你的!”洛轻雪一脚将吕长歌踹倒下,“我们辛辛苦苦打探,你却又闲在此喝酒。”
如鸳道:“不这样还是他?我早都习惯了,你们也沉沉气。”
吕长歌起身:“下次,下次一定出力,你们早些回去歇下,今晚我要四处走走,把那害人妖物揪出来。”
云遥道:“我也一路。”
雨蝶道:“那我们也前去?”
如鸳摇头:“不必,这种小妖由他们去收拾,再说似乎只对男子下手,我们跟去反倒会打草惊蛇,就让他们当饵钓鱼好了。若得空闲,还可沉下江底游一游,说不定能找到凝音石来自何处。”
入夜,月光洒在平静的水面,白帝城下长江岸边,老少二人各执一柄九尺鱼竿,和着身后山林鸟语,悠哉游哉。
“大叔,我们不是该去捉妖,果真在此钓鱼?”云遥疑惑道。
“偷得浮生半日闲。”
“可我也不会钓,过去在山中捕鱼都是撒网,哪有这般耐性。”
吕长歌淡然道:“其实我也不会,但钓鱼不在钓多少,坐于此地,便只为‘潇洒’二字,你看从古至今,那些颂扬垂钓者的篇幅,从没有谁在意他们钓的是鱼还是虾。哪怕用直钩垂钓,该来的总是会来。”
“所以你用的是直钩?”
“不,我这一竿没有钩,只是绑了一块石头而已。”
“可我们这样究竟为何?”
吕长歌悄声道:“实话告诉你,之前观那具死尸,我隐约闻到一股鱼腥之气,因此才来江边撞撞运。”
“这样。”
“别想太多,今晚钓不到也无妨,只要我们来了,就不会再让此事出现。”
晚风吹拂林叶,云遥渐渐皱眉,心事缭绕:“大叔,如鸳姐让我提防炎钧,这件事你如何看?”
“炎钧?我自始至终没有看透他,他的确不是向善的苗子,但能与我们同生共死之人,又需提防到何种境地?也许是多虑了。”
忽然,一阵薄雾飘来,一切景致朦胧不清,紧接着,不知从哪里飞出的女子歌声,柔媚婉转,如诉如泣,动人心扉。
“风为裳,水为佩。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
两位垂钓者收起鱼竿,定眼望去,江水对岸竟有一座府邸,似乎之前从未察觉。
歌声缠绵凄迷,幽怨难言。
二人正犹豫是否该御剑跨江而过,水面竟浮出一座座石桩,稳立在浪花中,俨然为了恭迎两人而出现。
他们相顾一眼,甚至未曾多有言语,便过江而行。
江流对岸,一座连云甲宅,远望亭台华美,楼阁耸列,环绕宅邸,遍植奇花香草,馨香远送,安心宁神,加之歌声环绕,二人来到府门前已是昏昏沉沉。
此时,楼阁已然在望,歌声忽而停下,四周沉静,连江中浪涛亦不曾听闻,只有二人喘气之声。
也不知是否鬼迷心窍,云遥毫不犹豫便上前抓住门环轻扣,门户骤开,香风扑面,一位妖媚女子身着华服,笑语盈盈地伫立于门中。
见二人竟毫不见怪,略一点头,柔声说道:“更深露重,两位远道而来,寒舍蓬荜生辉,小女子菱香惶恐之至,还请府中一叙。”
“这,是否会有诈?”云遥尽力清醒,却依旧恍惚道,“姑娘衣着像是风尘女子,此地却不像风尘之地。”
“公子且安心,我自己做买卖,无人谋差价,定然童叟无欺。”
“不,我并非此意......”